因栾溪与那死囚还了身份,方才得以未能从生死簿中除名,可却也令一人伤心。自那日东宫被昭华一朝令下禁足便愈显空荡荡,她追到了凡界皇宫中,却还是抵不过......仲灵!缪若望着水镜中逐渐浮出两人的背影,在皑皑白雪相互依偎,城楼之上俯览江山,真是好一对惬意无比的野鸳鸯,手中端着的浓茶早已凉透,随着那逐渐猛烈的恨意上涌,茶盅旁出现了龟裂,就在殿门被人推开的瞬间,纷纷化作锋利无比的碎片飞过,使得那瘦弱的宫女躲闪不及,被钉似在了殿门之上,死相狰狞。
单雪闻声将将从暖阁中走出,见状不由得张了张口,方才一扫袖将尸首丢出了皇城以外的乱坟岗,而后方才缓缓跪落在缪若脚旁,重新抬手又奉了一杯热茶,余光看到了水光镜中的一切,继而又道出了想一新计,使得贵妃榻上被恨意充满的人终是回了神,嘴角露出那抹阴笑,这五百年来的苦日子,终究是要熬出头了。
我同皇帝老站在城楼处赏风景,直至夕阳落下,夜满星辰被崔公公催促着回晚晴坞用膳,才晓得这一站竟站了一个都时辰,不由得心生一愣,这情话果然最为听不得。
只是,这刚才转过身,便见远处有一名宫女疾步走来。
崔公公站在一侧眨了眼,方才低声告知皇帝老,乃是东宫皇后的贴身侍女。
然这凡人都遵从个正妻小妾的一说,皇后毕竟是皇城后宫一位不可藐视的,皇帝老也懂得她的心,便微微点头命崔公公将那侍女带上城楼。那宫女十分懂规矩,见到我同皇帝老在一处,不论地面寒凉,直挺挺跪了下去,连带着声音都打了颤说:“奴婢乃东宫侍女,因皇上半月前下了旨,东宫所有人等不得擅自出入,只是如今皇后娘娘染了风寒,还望皇上能特此移驾东宫!”
我将手揣在暖袖中不由得一愣,皇后竟病了,虽说皇上已三令五申,可到底也是人,此时妻子生了病,又岂能装作不知。
果不其然,皇帝老眉头紧皱,而后将半拥着我腰身的手放开,要先去一趟东宫探病。
我见此只得微微附身独自回晚晴坞,坐在御辇上却总觉这皇后病的有些蹊跷,却又想不出是哪里出了问题。
已被禁半月的东宫,于徐徐寒风之中泛出了一股死气,原本十分耀眼夺目的殿宇也失了气势,好似在这东宫之下埋藏着什么阴谋,不由得令昭华心生反感,双眉紧皱。
缪若卧在榻上,见昭华走了进来,连忙欲起身行礼,却被一只修长的手拦住,她才微微侧头轻咳说:“进来臣妾身子不爽,加之前些时日又惹恼了皇上,此番若不是夜里风寒得厉害,万不会命侍女违背旨意,寻到了您的身旁,只是总想起从前,这胸前便想压了块巨石......”话还没能说完,便又是一阵轻咳。
由着侍女递上清水,她方才舒缓不少,又重新躺回了榻上,额间渗出了汗珠,唇瓣干裂泛白,也的确是病重之兆。
昭华将将抬手欲再唤太医来为皇后重新诊风寒之症,却被缪若打断,说是此时大晋朝堂不稳内忧外患,如果再从后宫传出皇后病重,唯恐贼人来犯,届时金陵百姓又继生灵涂炭,才刚安稳不久的日子又要不太平了。这话说得十分得体,以至于他没有回绝,就这样等着侍女送上了汤药,一勺勺陪着喝下去,心中更加愧对早已死去的人皇。
可就在昭华以为皇后服药后熟睡,欲转身离开返回晚晴坞时,身子却猛然被一直白皙的手臂环抱住,原本病重的人也离奇般的坐了起来,攀附在耳畔处与他轻声细语:“你我虽说已成婚近八年,可每一日你都在别处,从不来东宫陪我,这富丽堂皇的寝宫,与我而言不过是个牢笼,今夜皇上有心,何不给我一次侍候您的机会?”
昭华身子一顿,僵在原地。
缪若见昭华没有及时将自己推开,嘴角一笑心中自以为还有戏,便顺势将手探入了龙袍中,一颗颗解着纽扣,却被一只手按住。
昭华微微侧头,指尖一用力缪若便跌了下来,继而涨红了脸说:“皇上就这么不通情理么!同样都是您后宫妃嫔,只不过就臣妾当上了皇后,您便要让整座东宫冷着,成了后宫的笑柄,可人心都是肉长的,您即便对臣妾没有情分,也该念在这八年来后宫的苦劳,怜悯一些,您从未理会过臣妾的心,哪怕是一瞬,也整日都是留在仲灵妹妹那处,难道真的是坊间那些传闻,您已被妖媚迷惑了心智,再也记不得这后宫中,有一人等您至今么?”
人皇的皇后的确温婉贤淑,但却不是昭华心尖上早已住下的那一位,这一份情,终究是不可能圆的了。
缪若半倚在床畔,昭华起身几步便走到了门口,沉声道:“你心中所想要的,朕给不了!八年来让你独守空房的确是朕做的失礼,倘若能用别的来补偿,朕亦甘愿。”
缪若呆愣了许久,哽咽道:“可是,臣妾想要的只有您!”
昭华离开的十分干脆利落,以至于缪若期盼的回眸也没有。空荡荡的东宫中泛出的点点昏黄带着暖意,却暖不了被伤透了的心,她咽不下心口处的那份怨气,看着小桌上精心准备的茶点,便愈发感到自嘲,抬手扫落,只听碗碟碎裂的声音。
他所不能给的,却满心给了那贱人,论起她来,只不过愧疚,乃是不得不娶的愧疚,竟丝毫没有半分爱意。
单雪听寝宫声响不对,连忙从暖阁中赶了过来,一手撩开暖帘后,见地毯上四散着缪若亲手备至的茶点,心中一慌伏地道:“都是雪儿的错,害得娘娘如此伤心,还请您责罚......”
缓缓抬手沾染了落下的两行清泪,缪若冷笑了下,被伤成了这样,竟还一心奢望着昭华回头,究竟是谁更天真、更想要得到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