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洛太傅那副倔强耿直的性子,晏修远此时所说的话,倒也认同。
我放下手中的宗卷说:“既然你什么都已然清楚,那有关紫珊你要如何做解释?”
伏于案间执笔的人身影一顿,墨珠滴落。
此事幸得圣上锁了消息,未散出谣言,即便梁煜有心造声势,也需得先看一看这朝堂上的头风正吹向那一边,加之背后仍由开国侯趁水摸鱼,稍有不慎,又要做了别人的挡箭牌,如今一切,且都要看紫珊这处如何做了。
晏修远抬头说:“洛太傅两人死的太蹊跷,却难以翻案,如今宗卷早已成了铁案,只能全看娘娘如何选择了!”
我在这凡界半年时间,看透了人世间所争斗的权利与财富,纵使身为仙者,也不能事事救凡人脱离苦海,正如此时栾溪遭遇的,正正中了往生业火的亲相离,深爱而永不得,回头也不是案。对上那双十分清澈的眼睛,我心头憋闷,他生来便是一个劫,命中情劫,却在此处妄想解救人,这世间万物各自相互牵连,竟都是遵循了这般的疯魔,我随手又拾起一宗卷,看着上面所写句句虚假不由得与晏修远说道:“都说大晋大理寺乃是个人人敬仰的公平之处,可如今一看,却也如同后宫花池里的澡泽一般,污秽不堪,即便没有紫珊什么事,若是还想卷入旁人,也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许是我这厢突如其来说出的话太呛人,晏修远一时呆愣站着。
才出了少卿府,便见冥帝司的纸鸢漂浮在半空,晃晃悠悠寻摸着,我见四周没有人,便抬起手一手接过纸鸢才读了信上所写的。梁煜果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即便有皇帝老的圣旨在先,他仍旧敢寻到栾溪住处,将洛太傅被暗杀的消息送出去。
我顾不上许多骑了快马直奔十里坡,全然将此时宫门禁闭的消息忘在了脑后,满心所想皆是栾溪在那处如何如何,岂料这一幕也正被屋檐上等了许久的人看到,不由得这本就十分寒冷的天气中,仿佛瞬间又冷了许多,仰头看了看头顶的那轮明月,只觉其中隐隐暗藏了什么。
十里坡虽有风景,却也地处偏僻,平日里也没人过来,谁知借着月光,原本被积雪掩盖的脚印,此时又踩了层新印记。
我眉头紧皱生怕出了什么意外,一手勒紧缰绳快马加鞭,一路飞奔到小宅,果然在门前处,见到了那几枚脚印,这一处平日里连冥帝司都不知,又岂会有什么男子过来,指尖才触到大门,却见已然吱呦呦的飘开了。
我才走进院中,便见冥帝司浮在半空中,一脸生无可恋。说是梁煜同皇后应早在前几日便已知栾溪的所处,才会在他赶过来之前派人过来,送了洛太傅二老的死讯,那小厮身穿侯爷府的衣衫,却从未自报家门说来处......
我心中闪过一丝恐慌。
正如我同晏修远最初所预料的那般,栾溪在接到这死讯时,实则并未相信只是仵作勘察了尸身说出了洛太傅平日的旧伤,她才急火攻心晕了过去。
冥帝司来时,见到的便是栾溪晕在院中的样子,又拾了落在身旁的一分简信,这才明白了所以然来,梁煜的这一计用得十分得心用手。
我登时便想冲进卧房查看,却被冥帝司一手拦住:“仲灵,你先冷静一下,她此时未必想要见你!”
我红着眼眶没甚明了,只得一手抓住冥帝司的广袖压着心中的怒火,她定是伤了心。
冥帝司晓得我是什么性情,支支吾吾也说不道理,我便怒道:“你此时拦着我去见她,那日后又如何带她回幽幽谷!”
嗯,也是这声叫喊的话,让里间不知呆滞了多久的栾溪,闻声走出了卧房站在客厅含泪看着院中的我,既没有恼怒也没有伤心,就只是那样淡漠犹如一片落叶般,存在世间。
我缓步走了过去。
栾溪张了张嘴又忍下想说的话。
我晓得那句话是愧疚,是对洛太傅的愧疚。
此前洛太傅为了栾溪能够顺利入后宫,便上下打点了一通,却终是未能料到十里坡施恩一遭,让他守了半辈子女儿的芳心,一举全数占了个完全。
我心中亦是不忍,纵使洛太傅是个佳人,却也是这世间栾溪唯一的双亲,却因我同冥帝司的疏忽丧了命,不由得红了眼眶落下一滴泪珠说:“这件事我一定会给你个满意的答复,紫珊,你相信我!”
栾溪却没有应声,只是淡漠的垂眸摇了摇头,一手将那小厮交给她的信件递了过来,上面所写的是“身边人谋心,重伤双亲!”短短不过几个字却写的甚好,既不多言显得虚假,却又简单包括了含义,只是这人定然是没能猜透这份姐妹情,若是一早便想做些什么,又何必追到后宫,弄成眼下这模样。
然这到底是贼人留下的唯一证据,我放入袖中。
栾溪见院中的仙人不在,便拉着我进了卧房,徐徐的药香传来,我晓得她定然是日日忧心所致,冥帝司才会不得已出手开了药方。
栾溪性子不刚烈,反倒有些优柔寡断,虽说之前在九重天里对我略带些挖讽,实则却是小女人,此番知晓了整个太傅府皆是因她所导致,原本愧疚的心便萌生出了死意,只想了却此生。
我一面听着她不断托付,一面又不得不在心中劝解自己,要压下怒火,万不得再搅乱凡界运势。
只是在听栾溪说完最后一句话时,我抬眸惊愕了,她竟要我同晏修远一同归隐,乱离这纷争不断的金陵城。
栾溪倒了杯温热的清茶,看着徐徐的热气,推给我说:“修远自始至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