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冥帝司奉命到天禄阁却发现人早已被抓走,只留下三两名东宫值守的宫人在里间侍候,继而于指尖掐算一番,皱了眉头神情凝重,转身化作一阵疾风冲出了窗外碎了琉璃瓶,生怕时辰耽搁久了生出意外,在让隐在凡界的仙者钻空子。
尚方司不比宫内,多年不曾打理过的牢房阴暗潮湿,使人蹙眉,唯一还算得上干净的,便只有木桌三寸之处,我蜷缩自己坐在上面神情萎靡。
冥帝司来时正逢牢房里发放饭食,落地恰巧撞了饭碗,惹来牢头一阵责骂,又侧身躲进了牢房中,嫌弃起四周污秽不堪说道:“无论是九重天或凡界皇宫,都大抵与你八字不大和,这厢才得了恩宠便连连遭受牢狱之灾,莫不如你就此便弃了,待看栾溪下一世气运如何,若比今生好再提及仙缘也不迟,嗯,顺带也可以帮我好好规整番凡界的气数运势,也算是造福一方,为自己积了不少功德,说不准届时还会有高人相助你成了仙身!”我自是了解冥帝司为人处世原则,不过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可栾溪元神已毁,坠入红尘中染了俗气,几世轮回之后,哪里还能这般轻松回得了九重天,缓缓摇了头说:“等不了几世轮回了,又何来什么高人,这终究是我无意间欠下的,不该让栾溪替我还,若非她当初与我交好,又岂会有今天这般结果,佛语不是说因果轮回,才是结束。”
话毕眸中泛出些许泪光。
冥帝司清楚劝解不开便凑到身边坐下,轻语:“不等来世今生也尚有迹可循,何苦把话说得这般决绝!单论凡界人皇对你那份心思,栾溪这事便还有转机,待从这烂地方出去,你多加把劲拢住人皇,彻底断了栾溪为父献身的心思,过不了三五年,仙缘一事便可提上日程,届时晋朝已毁你便可回幽幽谷了。”
若一切真的如冥帝司所说,又该是多好,却成不得真。
当初昭华极喜灵物,便拾了我,每日霞光下,赐名识字早已成了必做的,可这份欢喜终究不是真的,待一日天诏出,便要被遗忘进角落,再也走不进那人心中。如今凡界人皇也不过空喜欢我这副皮囊罢了,待倭国公主献舞成功,让他尝到了什么才是佳人相伴共度良宵,旧人便再也新不得,于三宫六院中空守房中,什么再不问世事,什么陪你隐入良田为伴,不过都是随口而言。
我探出指尖。
由着那缕斜阳照耀着,缓缓流动与指尖,将那阴暗之中镀上一层金辉。
冥帝司同我诧异道:“许是旁的皇帝均喜新厌旧,但晋朝最后这位却是个情种,既与你许下这些誓言,便万万不会再移情于其他人,我掌管凡界少说也有百八年,你总该在此事上信我一回,那人皇对你一往情深,何苦将这到手姻缘弃了,左右不过一世情缘,于你算弹指一挥间,待他转世轮回,再不会记得你,你亦可回幽幽谷颐养天年。”
随着那缕余晖被冥帝司挡住,逐渐没落下去,嘴角微翘缓缓一笑,一世情缘,所能用力握住的也不过指尖流沙。我沉声道:“即是如此我便信你,唯心始终,他不忘我亦不忘!”冥帝司点头,化作一阵疾风冲出去,撞了牢门,惹来牢头又一阵责骂。
晚间皇城灯火通明,原本朱红圆柱上挂满了红绸,映着烛灯泛起迷醉,座下大臣皆举杯同庆祥和。
由着红毯尽头,赤裸玉足缓缓落地从香榻上走出,远处宫乐奏起未有过的乐章,那美人双手合十缓步遮了面纱。
起初冥帝司站于昭华身边,倒还未能觉察出这倭国公主的独到之处,只是随着那系于腰间轻纱飘落,美人纤腰露出,宝石点缀坠下影影绰绰。
满头青丝伴着轻纱随舞步飘荡,让朝臣躲闪了眼,却抵不住魅惑,纷纷掩袖瞟向衣衫上端。
一颗雕琢甚为精巧的红玉髓坠至胸前,更衬得皮肤白皙,一个转身又被面纱所覆盖,玉足所系绸纱铜陵,配以灵动双眸,一步步带着些许少女怀春又携热情上了宴台。
冥帝司自认看过天上地下美女无数,却从未有为佳人乱了方寸,衣袖一抖竟不甚刮倒案前斟满的美酒。昭华侧目撇了眼便举起酒杯淡而无味喝了口,再好的女子也不抵仲灵于扶摇台的那一面。
岂料那女子是有备而来,见上位昭华未被她这场舞所吸引,便背身而立不动,手腕铜铃晃动宫人换了乐曲。一众朝臣却早醉生梦死,会上唯有昭华同开国侯面容冷清,一个是有了心头所爱,另一人则是不屑与凡夫俗子一般贪恋美色。
不知从何处突然涌入了六名倭国小舞姬,将这本就异常香艳的宴会染了风情,冥帝司犹入魔般欲缓步上前,却被昭华暗中一道灵光击中回了清明。倭国公主眉间浅笑,却总透着股异样,借着舞姬撒下的层层花瓣,终是到了上位,面纱后双眸一眨,竟是与他所爱之人如此相似。
杯中酒不知何时饮完,那公主半卧入昭华怀中,玉手轻提美酒缓缓流入杯中,可那人却不为所动,一双眸中透着疏离,仿佛是在看佳人自演自足。
佳人一愣,望向昭华却得不到半分回应,心中生了委屈:“皇上,可是不喜古丽这舞?”话毕眸中仍泛着几缕柔情,端起酒杯欲送,却被明黄衣袖挡回,昭华疏离:“是不喜!”
也不知是奏乐的宫人眼尖瞧见皇帝不悦,便在此时将将停了满场的乐声。
唯独那句是不喜却传遍全场。台下开国侯悄然提了眉他倒是个情种,佳人在怀都不为所动,仍想着心中那名女子,抬手端起面前案上酒,一饮而尽也顿觉没有什么滋味。
冥帝司站于一旁,不免为佳人生出几许同情,旁的不敢说单论天君一剑斩尽七情六欲,也只有仲灵一人能拖入几世红尘,乱了三界的那位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