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凤衍此刻掀开衣袍,便能够瞧见他身上,有九根锁魂钉钉下的痕迹,一袭雪白的底衣上满是血迹,显得分外可怖。
那天,他跪在盘古父神和大道之母跟前,恍惚间像是大道之母在问他:“我说要毁你仙根,才能让你见她最后一面,你居然也应承了下来,如今你仙根受到损伤,你如此护她,可是不悔?”
“自是不悔。”凤衍浅笑,脸色苍白,唇边溢出鲜血,一头黑发被风吹得凌乱,却依旧脊梁笔直。
帝何居沧海,沧海有有遗姝。
那年那月,他说:星河在上,波光在下,吾愿以余生孤寂,求十方诸佛,佑她一世安稳。
后来如今,却是他亲手推她入地狱,从此一生无枝可依,颠沛流离。
流水浮灯,星月相逢,一蛊两心同,他们又该何去何从?
“是啊,是我自己选择的……”
凤衍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此刻已经狼狈至极,唇边溢出了鲜血,他苍然凄凉地笑:“烛照,我们都身不由己。”
身为古神的每一天,他们从来,都是身不由己的。
如此伤害离决,非他本愿,可他没有时间了。
他不想让离决跟他一起去。
好不容易,才让她重新来到这个世上,他怎么会再让她,陷入危险?
哪怕是让她恨入骨血,可只要她活着,他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
离决腾云而去,在一处大殿门口停住。
花瓣被吹纷纷扬扬,似乎要将未来所有的落花,在今日一并挥洒,眨眼间地上一串浅浅的足迹就已被新的花瓣覆盖,天地相接处,是亮眼的白,与蒙蒙的灰,匀成的一条模糊的细线。
忽明忽暗,分不清昼夜。
赭色的春绦被风吹得乱舞,在昏暗的光线下像跳动的烛火,似乎是离决唯一的慰藉与温暖。
离决将琉璃扇收入怀,剔透的玉骨隔着一层薄薄的里衣,依稀传来一丝凉意,在心头悠悠转转又被心头血捂热,化成暖流融入泼墨的扇面里,让猩红的题字,更加灿烂而耀眼。
诛神门设云端之上,远古典籍的描述只有寥寥数行:“……鸿蒙初劈,众神祭天外玄铁为门,折建木为架,立天地央,镇八方妖魔,谪罪仙,是为诛神……”
这诛神门,并不是随时都能见的,离决来神界这么久,也从未来过这里。
这是她第一次来这里,也是第一次,见到隐匿在时空中的诛神门,而今亲眼见得,方知其大气澎湃,非同凡响。
百尺高的漆黑玄铁门上,镂刻着繁复的纹理,与神秘难辨的古老字,密密麻麻如枝叶葳蕤的藤蔓,经脉细长而蜿蜒。
渊远弥久的古老威压,铺天盖地,似乎将巍峨耸立的三十三重天,都镇压在脚下,俯瞰世间万物如蝼蚁,千万年岁月也只是弹指间。
两尊栩栩如生的狻猊,衔着锈迹斑驳的门环,四目凶光外露,冷冷地直视着离决。
离决听母神说起过,若是瞧见了诛神门,那便轻易不能进去诛神台,因为那诛神门有禁制,需要古神血脉方才能打开。
她并非古神,可却是古神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