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清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但是他确实觉得那些误差中有着规律的联系,它们与生俱来的,与其他的什么东西之间的联系。是刹那的,却是永恒的。
黎清把它命名为“微联结”,那就是他苦苦追寻的东西。
黎清用冷水洗了把脸,觉得脑袋没那么昏昏沉沉的了。也许最近用脑过度了,他常常做一些奇怪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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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的梦中,他在他所熟悉的世界的这一头,通过一个凹面镜一样的东西看到他不熟悉的另一头发生的事情。
他看到一座银白色的宫殿,一个年轻的金发男人坐在王座上,那王座随着他的体重塌陷下去,似乎懂得调整最舒适的姿态。从男人的眼睛里,他能读出恶毒、轻蔑、孤独和不可一世的骄傲。
男人一声令下,一个黑色的荆棘牢笼从地底下缓缓升上来,那材料看上去是如此坚不可摧,里面的男囚犯无处可逃。他也不想逃,昂起不屈的头,蓬乱的发丝下是一双亮得逼人的眼睛。
王座上的男人勾起嘴角,如同一个得到新玩具的孩子那么开心。他又发出了一个命令,两根平行的柱子出现了,同时朝着囚笼移动。
囚犯开始大叫,似乎在诅咒,又似乎在预言,用的都是黎清听不懂的语言。左右恭敬地站成两排的大臣们,有的低下了头,有的麻木地瞪着,有的脸上也挂上了与他们的王如出一辙的残忍的笑。
囚犯突然沉默了,他的思绪似乎飘到了很远的地方,在他的身体穿过两根柱子之间的前一秒,他突然声嘶力竭地、如同对待生命信条那样喊出了一句话。这句话,黎清终于听懂了。
“givee death!!”
黎清记得,这是美国独立战争前夕,帕特里克·亨利在殖民地弗吉尼亚州议会演讲的最后一句话,高中时,他还被英语老师逼着背了这篇演讲全文。
不自由,毋宁死。
那个男人在喊完这句话之后,那两根柱子刚好从他的身体两侧掠过,他突然没声了。血液从他的周身缓缓流出,染出一道道奇怪的平行的血缝。
金发男人走下他高高在上的王座,走过发着蓝色荧光的白色大理石地板,走到这个囚笼旁边。
他用镶着钻石的纯白权杖轻轻触碰囚笼的边缘,囚笼倒下了,笼子连着囚犯,如同被微分的固体,被切成薄如蝉翼的切片,铺了一地。在血红晕染的地板上,黄的白的人体组织格外刺眼。
黎清愣住了。据他所见,那两根看似空空荡荡的柱子之间可能是韧性极强的纳米材料丝,凭借极小接触面积带来的极大压强,在无声无息间将那个男人连着笼子切成了片。
这种杀人方式有种残酷至极的美感,如同一个几何体被无限微分。但同时,他空空荡荡的胃里翻江倒海。
他弯下腰,开始干呕。
王座上的男人仿佛能看到黎清似的,抬起头,对他露出了一个完美的、血腥的微笑。梦境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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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梦里,他看见一个女人领着一群有男有女的黑衣人,在如同地下洞穴一般阴冷潮湿的地方围着一具棺材,念诵着什么。他们的表情在幽蓝的荧光灯下更显得沉痛可怖,最后那女人将手放在一块石板上,完成了像是宣誓的过程。
他也只听懂了最后一句话,“givee deat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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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面一转,是一幢玻璃墙的高楼。那楼非常高,似乎能触及天边的云。那幢楼的顶层有个会议室,里面坐着一群穿着黑色正装的人,他们的地位似乎和这个会议室的地理位置一样高。
他们似乎在商讨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每一个的表情都是那么肃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