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让他等等自己,和他一起过去,可孟知鱼实在太累了,刚才的短暂休息无异于是饮鸩止渴,反而让她浑身的疲惫都跑了出来。
她轻轻地喊了一声,不知道傅锦行是没有听见,还是故意装作没有听见,那扇房门被带上,病房重新陷入了安静。
孟知鱼只是稍微抵抗了一下,就再次睡了过去。
走廊里,傅锦行放慢脚步,向隔壁病房走去。
他眉间的折痕丝毫也没有舒展的意思,反而忧心忡忡。
“她看不见了,你难道没有发现吗?呵,也对,你光顾着女儿,当然注意不到了。先别急,这跟我没关系,是她自己非要这么做的。”
一想到慕敬一刚才说的话,傅锦行的心情就十分阴郁。
他紧抿着嘴唇,推开面前的房门,发现慕敬一居然站在醒醒的床前,一手抱着她,另一只手不知道在做什么。
“你干什么!”
傅锦行连眼睛都红了,想也不想地冲了上去。
他发誓,如果慕敬一敢伤害醒醒一根汗毛,自己绝对会拼尽最后一口气,要他的命!
等傅锦行冲了过去,赫然看见慕敬一的手上是一枚针管,里面是一点点鲜红的血液。
“嘘,不要吓到她。”
慕敬一不悦地皱起眉头,他动作麻利地收起针管,这才将醒醒放回床上,飞快地把伤口又包扎成了原来的样子。
“我没怎么她,刚好伤口还在流血,本来也已经流了,就顺手取了一点,拿回去化验,总比再扎一针要好。”
他慢条斯理地说着,解释了自己刚才的行为。
“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招!”
傅锦行俯身,先检查了一遍,确定醒醒没事,这才站了起来。
“孩子在睡觉,有话最好出去再说。”
慕敬一的语气难得地温和了起来,好像理亏的那个人根本不是他一样。
没有理会他,傅锦行又增加了一倍人手,将相邻的两个病房全都单独圈出来,这才走了出去。
几分钟之后,他们站在楼下,彼此隔着一大段距离。
“你到底有多大的把握?”
良久,傅锦行率先问道。
“一半成功,一半失败。”
慕敬一环视着四周,看上去心情不错。
他说了一句废话,任何事情都是有一半成功的可能,也有一半失败的可能,所以,这个回答不可能令傅锦行感到满意。
“慕敬一,我提醒你,你最好识相一点,这里是中海,不是你的地盘。”
短暂的气愤之后,傅锦行反而笑了:“怎么不缩在你自己的那个小天地里了,竟然敢贸然来中海?我以为,你的复仇大计还要再酝酿几年呢。”
这番话,已经带着明显的嘲讽意味了。
慕敬一倒也不生气,反而眯起眼睛:“我和你一样了,都已经没了可以被人掣肘的人。”
他一说,傅锦行就明白了。
就像是慕敬一随时留意着中海这边的举动一样,傅锦行同样在回到中海之后,就安排了人手,去盯着他和兰德。
“布鲁诺夫人是一个好人,可惜,她却教养不出好孩子,无论是你,还是兰德。”
傅锦行有些遗憾地叹息道。
“那你又是什么好种儿吗?”
听到他随便议论自己的养母,慕敬一终于有些生气了。
在此之前,他没有流露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情绪。
“至少强过明达。慕敬一,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曾经为你争取过,只可惜结果不如人意。”
傅锦行一脸坦然地说道。
他没有撒谎,也无需撒谎。
“我信。”
慕敬一想也不想地回答了他的话:“像你这种所谓的好人,总会在不必要的时机展现不必要的善良,或许在你眼里看来,我和明达应该来一场父子相认的感人戏码吧?”
听得出来,他也是在挖苦讽刺,并不是真的领情。
“或许吧。”
傅锦行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我只关心我妻子和女儿的眼睛。”
慕敬一正色道:“前妻。”
“你比谁都清楚,我只是暂时的妥协。”
见他这么执着这个细节,傅锦行眯了眯眼睛,语气骤然变得强硬。
大家都是男人,有些心思,是掩盖不住的。
“你不需要用一个女人去证明比我强,那样的话,不是显得太不够光明磊落了吗?也对,你这个人有什么时候是光明磊落的?”
傅锦行鄙夷地反问道。
“激将法对我没用,但凡我的脸皮薄一点,都不会活到今天,布鲁诺家族的人早就吃了我,呵呵。”
谁知道,慕敬一不为所动。
“不管怎么说,她现在都不是你的妻子了。”
想到什么,他又愉悦起来。
这个阴晴不定的男人,比孩子变脸还要快。
“还有什么话要说?我已经拿到了醒醒的血液,要先去化验了,只要化验结果符合我的预期……”
他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兴奋:“应该就会成功。”
傅锦行强调:“你必须全力以赴,这是你欠她的!”
慕敬一比了比手指,表示反对。
“我谁也不欠,谁让我是一个坏人呢?好人才讲相欠,坏人只管随心所欲。对了,你可不要再用这种态度和我说话,不然,我可以无声无息地杀了她们母女,再大摇大摆地离开中海,你大可以试试我的能耐。”
“既然我敢来,就代表我能走。”
这是慕敬一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看着他的背影越走越远,傅锦行一个人在原地站了很久。
因为死得不光彩,赵寒决定对吴语熙的家人瞒着她的死讯,只是简单地办了一个葬礼。
他是中海有名的流氓地痞,自然清楚傅家在中海的意义。
何况,委托律师已经明白无误地将傅智汉的病情告诉了赵寒,那意思很简单,就算判刑,他也可以按照相关规定,申请保外就医。
更不用说,傅智汉恐怕活不到那一天。
赵寒想了想,决定接受赔偿。
“拿了钱,带着孩子离开,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听了傅锦行的转述,孟知鱼幽幽地说道。
“我以为,你会骂他没骨气。”
他叹气。
“没有孩子之前,我恨不得做一块钢板,谁敢踢我,我必须要断他的脚。但现在不一样了,只要能陪着孩子,看着她一天天长大,就是我最想要的生活。我想,赵寒一定也是这种心情,哪怕人人都说,他是发了死人财。”
抚摸着醒醒的小手,孟知鱼感到眼眶又是一阵酸热,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按下了胸口满溢的压抑。
“这件事和明达逃不了关系。”
等了一会儿,傅锦行语气笃定地说道。
他原本还以为,梅斓的死亡,可以令明达那颗蠢蠢欲动的复仇之心得到少许的平静。
结果呢?
结果正好相反。
“没有证据。”
孟知鱼的脸色一沉,马上提醒他:“吴语熙到死都不说出来,是谁帮她的。她再乔装打扮,如果没有高人在背后指点,都不可能进到这种地方。”
更不要说,吴语熙之前还离奇失踪了好一阵子。
谁有这个能力带走她,并且让她甘心充当棋子呢?
答案……几乎是呼之欲出的。
“现在……”
傅锦行刚说了两个字,就听见房门被人急促地敲了两下,敲得太快,又太重,不礼貌,但也勉强过得去。
“我进来了!”
明锐远一边说,一边往里闯。
因为傅锦行事先交代过,所以门口的两个人都没有拦他,但他们看着明锐远的脸色也不怎么好就是了。
哪有这种不会看眉高眼低的人?
都什么时候了,还跑到这里来大呼小叫!
“明锐远。”
傅锦行看着来人,他缓慢地站了起来,暗暗防备着。
“你用不着提防我。”
明锐远也不是吃素的,他一眼就看出了傅锦行的内心,索性把外套一扯,露给他看。
“我浑身什么都没带,就是过来看看。”
说完,他俯身看向醒醒,眼底闪过一抹关切和心疼。
出事的时候,明锐远还在医院楼下。
慕敬一只带着孟知鱼上楼了,让人看着明锐远,他只好坐在车里干等,等来等去,只等来了慕敬一一个人。
一听说醒醒居然被一个疯女人扎得血流不止,明锐远怒不可遏,恨不得亲手杀了吴语熙。
但他毕竟忌惮着明达,鉴于自己之前偷偷离开中海的行径,明锐远自从回到中海,就不得不一直跟着慕敬一。
“这件事就这么完了?”
确定醒醒的伤不是很重,明锐远斜眼看向傅锦行,语气里明显带着质问的味道。
“我怀疑是明达撺掇了吴语熙,还帮她潜入了医院。”
傅锦行并不隐瞒什么。
这个可能,明锐远在来医院的路上已经翻来覆去地想了半天,他不愿意相信,但也没什么好质疑的。
的确符合明达一贯的做事风格。
“他就是这样。”
明锐远忽然轻笑了一声,笑声里带着浓浓的讥讽:“经商可真是委屈他了,他这个人把居上位者的心态拿捏得再精准不过了,坏事从不沾手,一律交给底下人去做,肮脏的血永远都溅不到他的身上!”
他说起这番话的时候,好像想起了什么,脸上的表情带着浓浓的恨意。
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傅锦行还是看清了。
难道是他想多了?
不等开口去问,明锐远已经恢复了正常,甚至还狡黠地对傅锦行笑了笑:“慕敬一真的以为我是他弟弟,每天好吃好喝地供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