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滚下山崖,燃起来了么?”
房间里,昏黄的灯光下,水木华堂端着一杯清酒,慵懒地斜靠在背枕上。
“有没有下去检查过?他死了吗?”他喝了一口酒,问电话那边,一面麻木地看着半透明的浴室里,女人曼|妙的胴|体若隐若现。
常姐关掉了花洒,借着涂抹沐浴露的机会偷听着外面水木华堂的声音。
“噢……”他的声音里透着失望,“没事,钱已经打给你了,其余也会按照约定的。嗯,不要道歉,我没说一定要他死。”
挂断电话,他翻着身,趴着,怔怔地看着浴室里一动不动地女人身影。片刻,水声又响了起来。
他的思路也稍微回来了一点。
车祸发生的时候,还不太晚,那条路上还有不少车在陆续行驶着,因而奥迪车被撞下去之后,已经有好几辆车在其后停了下来。
驾驶越野车的杀手立即掉头离开。而路过的车辆里下来的人,打电话的打电话,拍照的拍照,很快,警察来了,救护车也来了。
不过,最令人不可思议的事是,瑜颜墨居然能在那种千钧一发之际,打开车门跳出来。
当然,那时候车子已经跃出了公路,他也跌下了山崖。他已经被救援队救了上来,送往了医院。
命真大啊,他蛮不爽地把酒杯放下,悦菱宝宝,是你不肯让他的死吗?
“诡计又落空了么?”常姐裹着浴巾,擦拭着头发出来。
见水木华堂不语,她睡到了他的身旁,暗暗低语:“杀人这种事,做多了,是会得到孽报的。就算你命格硬,不会受损,难免会伤及身边重要的人。”
水木华堂眉眼一弯,早已经倾身而下:“我怕什么,也就常姐对我而言最重要了。不过你的命格,应该比我还要硬呢。”
常姐眉头拧成川字:“那你的宝宝呢?”
水木华堂大笑:“两场火都烧不死她,也只有常姐的命格比她更硬了。”
“水木雅呢?”
“她对我来说不重要。”
“是么?”
“你说呢……”
房间的灯光暗了下去,谈话声也越来越低,最后只余两人的喘息。
这世上,哪有什么是真话,又哪有什么是假话。说话的人,当时心意再坚定,想法再纯粹,也敌不过世事变化。
怀抱着婴孩无限亲昵的年轻母亲;
相拥互许生死诺言要为对方守候的甜蜜恋人;
他们在表明爱的心志的时候,哪会想得到,分离、背叛、错过,多舛的人生命运会让誓言分割成碎片。
瑜家顶层的灯光,亮了一整晚。
但是,没有一个主人回来。
悦菱一整晚,都站在书房的窗户边,眺望着远方。高大的院门之外,那条只属于瑜家的道路,一晚上,都没有一辆车辆进入。
她疲惫地裹着厚重的窗帘坐在地上,柔软的天鹅绒令她觉得稍微温暖。
她还是不应该奢望的对不对,心里所期望的,还是不应该说出来,不应该去追求的对不对?如果只是在心里默默的念想,至少失望的时候,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可是一旦说出来,得到的只有没有回应的沉默。
他到底去了哪里,是不是出事了,还是故意逗她玩,或者就是不想再理她了……不能知道答案的时候,又偏偏寂寞的一个人,胡思乱想到要疯掉。
她觉得饿了,去了厨房,拿了速冻的食物来煮,胡乱吃了两口,吐了个昏天黑地。心慌慌的时候,睡不着觉,孕吐变严重了。
楼外终于有汽车的声音,她急忙又奔到窗边,眼也不眨地看着车队开到了车库那边。下来人了,一个、两个、三个……但是没有瑜颜墨,没有那个总是对她冷眼相看却又时不时给她热烈拥抱的男人。
她拿起手机,电话里冰冷的女声告诉她,她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她躺在书房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觉得脸上湿湿的,原来是莫名其妙,睡着睡着就哭了。
拉斐尔医院的手术室内,也是一整夜的灯光未熄。
柳清叶终于可以从看守所里出来了,原因居然是需要他来给瑜颜墨做手术。擦,全身多处粉碎性骨折,他这是要摔成人渣了吗?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他看着裹成了木乃伊的瑜某人,突然又觉得很开心。
哇哈哈,看你整我整我,得到报应了吧,柳医生得意地在手术室里仰天狂笑。一众医生助手抹了抹汗,默默地遁走。
“舅舅,哥哥怎么样了?”
“清叶,颜墨他怎么样了?”
一出手术室,瑜家三口立即围了上来。每个人脸上都是焦急万分的神色。
柳清叶握了握瑜兰欣的手:“好消息,他小丁丁还在。”
额,瑜兰欣石化,她不是在关心这个,舅舅你这个不正经的。
紧接着,他抱了抱他的姐姐瑜柳珍莲,悄声在她耳边:“坏消息,他死不了。”
瑜柳珍莲也一脸黑线。这个死弟弟,就算知道她心里在期望什么,能不能不要这样明目张胆的揭穿她?
最后,他看了看一脸呆相的瑜狄夜,突然举起双手。
“也!”
两个人居然相互击掌欢呼。
“瑜颜墨又倒下了!”
在场所有人栽倒。
瑜狄夜,把柳家所有不靠谱的基因全部遗传,但却没有遗传到一点他舅舅所具有的聪敏和天赋。
“喂,”没良心的庆祝结束后,柳清叶环着瑜狄夜的脖子,把他拉到了一边,“你见过悦菱没有?”
瑜狄夜点头。
“漂亮吗?”
瑜狄夜再点头。
“想不想再见一次?”
瑜狄夜再再点头。
“那我们现在走怎么样?”
瑜狄夜头都要点断了。
乌拉——柳清叶在心里狂欢,哼哼,瑜颜墨,你起码躺一个月去了,这段时间,你的宝贝我就接手了。我让你狂,我让你不准我去吃她豆腐,我让你关我去警局……我要,报复!
好冷,悦菱打个颤,醒来了,刚才哭着哭着,居然又在书房的地毯上睡着了。外面的天好阴,仿佛马上就要暴雨来袭。
她打开灯,环视着瑜颜墨的书房。连通天花板的红木书柜,包裹着除了落地窗以外的墙面。外间是一张可以睡两人的大书桌,旁边的柜子里,大多数是一些文件和商业方面的书籍。她画猪的纸就是从那里找的,书籍大多数都是外文,她一个字也看不懂。
里面的套间还要更大一些,这里有一张长长的舒适的沙发,书柜的颜色要更深一些,里面的书籍,有外文也有中文的。
悦菱随意抽了一本书出来,好像是一本讲故事的书籍。她坐到沙发上,把一张软毯裹到腿上,默默地阅读起来。
她读得那么专心,连瑜狄夜的布加迪开进了瑜家也不知道。
柳清叶和瑜狄夜走到了侧厅。
“来啊,”他抬了抬手,对瑜狄夜,“打开电梯啊。”
瑜狄夜愣了半晌:“呵呵,我不知道密码。”
“什么?”柳清叶原本兴奋地表情凝固了,“那谁知道。”
“没人,除了我哥。”
“你是怎么当弟弟的!”柳清叶抓狂。
悦菱拉开了一旁的台灯,光线越来越暗了。
她的目光深深烙在字里行间——
【于是,国王把戒指套在了女孩的手上。一个月之后,我会来接你,让你做我的王后。他对她发誓,不要忘记彼此。】
……
“对了!”瑜狄夜突然灵光一闪,“虽然直接到顶层只有电梯,但是还有一条楼梯,可以到最顶上的花园。我们可以从上面的花园进到第五楼啊。”
“你怎么不早说啊?”柳清叶又开心了,“楼梯在哪边?”
悦菱还在静静地读着书。
【……戒指顺着河水流走了,但是她浑然不知。很快,一个月的时间到了,可是国王没有出现。】
“喂,舅舅,你居然还会这招啊?”瑜狄夜看着柳清叶用曲别针开着通往顶楼花园的铁锁,由衷地感叹道。
柳清叶咔嚓打开了锁:“跟瑜颜墨斗,三十六行行行都得是状元。快走!”
【……国王看着盛装打扮的少女,茫然却坚决地说道,这位少女是如此的美丽,可是我绝对没有认识过她。她肚子里的孩子,绝对不会是我的。少女震惊了,他已经忘记了她,这是由于她得罪了大仙,诅咒灵验,丢失了戒指。但是她不能接受这样的结局。】
悦菱抬起头,泪水一直滑落。
是吗,她是丢失了什么宝贵的东西吗?所以瑜颜墨再也不会回来了。
突然间,她听到了一阵惊恐地大叫,从顶层的花园里传来。
“救命啊……”这是瑜狄夜的喊声。
“兔崽子,你没告诉过瑜颜墨在花园里养了一头猎豹。”柳清叶边跑边骂。
瑜狄夜裤子都吓湿了:“我、我忘了!”
两个人迸发出了生命有史以来最狂热的奔跑,居然甩开了世上奔跑速度最快的动物,冲出铁门,一把把门扣上。
嗷嗷~饥饿的猎豹隔着铁门对着外面咆哮,挥舞着锋利的爪子。
“哈哈,你抓不到我抓不到我。”瑜狄夜对着猎豹扭着屁屁。
噗嗤——他的裤子被猎豹的爪子勾到,撕成了碎片,大红色的内内立马曝光。
看着柳清叶憋着笑要喷发的样子,他愤慨地:“怎么了,本命年不可以吗?”
悦菱上来的时候,两个白痴已经溜下去了。
花园里静悄悄的,只有被撞翻的阳伞,压平的花卉,木板上深深地抓痕,似乎在提醒着她这里发生过一场暴动,危机重重。
悦菱还是第一次上来。以往,每每走到这座楼梯面前,她就会止步,不知道上面是什么,只知道旁边有一个危险的警示牌,上面写着请勿上前。
悦菱从来是个乖宝宝,她在孤儿院被驯化过的大脑,就算受到了重创,也会提醒她不要去逾越权威和雷池。
但是刚才,这上面发生了好大的动静。她听到什么东西在咆哮,还有什么人在叫救命。
有人,她就必须要上去。
她现在太想要见一个人,随便什么人。她要抓住他,问问瑜颜墨在哪里,他还会不会回来。
她小心地走在这陌生的地界。瑜家的第五楼,都是瑜颜墨的房间,他于是顺带把整个屋顶也据为己有,在那里开辟了一个繁茂的花园。这里有热带植物组成的围墙,比楼下的钢筋水泥更容易令人迷路。
悦菱走了好一阵子,不仅不知道自己要走向哪里,连来路也忘记了。
她在一处偌大的池子边坐下,里面的水幽幽的蓝,鱼群正从身旁游过。天似乎马上要下雨了,她头晕眼花地看着四周的丛林,忍无可忍地大喊:“瑜——颜——墨——”
哗啦啦,林中有鸟群飞去。
然后是让人觉得有些恐惧的安静。
悦菱看到前方的大片树叶动了动,一个金黄色的身影顺着树干跳了下来。
黄金瞳子对上乌黑瞳子。
悦菱这时候知道为什么楼下的电视里永远只有动物频道了,那是瑜颜墨要让她了解,屋顶的大花园里,都有哪些不可思议的动物。
艳丽的孔雀,歌喉嘹亮的金刚鹦鹉……她往后退了一点,看到了池面有刀一样耸立的鱼鳍滑过,是虎鲨。动物世界里说这玩意儿不会吃人,是真的么。
还有面前这只……有着优美线条,金色皮毛和黑斑的草原猎手。
“嗨,”她举起手,脸上的笑一点也不勉强,她友善地打了个招呼,“我叫悦菱,没多少肉。”
嗷~面前的野兽爪子撑地,姑且算是回应,我叫猎豹,最喜欢啃骨头。
……
“喂,舅舅,你行不行啊?”四楼的窗台外,瑜狄夜伸着脑袋,看着挂在墙外立面的柳清叶。
从顶楼下去找悦菱的计划失败,瑜狄夜又想到可以从四楼翻到五楼去。
他那笨手笨脚地肯定是不行的,于是,又是柳清叶上阵。
“舅舅,小心!”看着柳清叶挂在上面,风雨欲坠的样子,瑜狄夜迟钝的大脑也略略感到不祥。
“放……心。”柳清叶一边吃力地抓住一块凸出的浮雕,一边蹬着下面的窗台顶,“你舅舅我……在剑桥的……时候,拿过一年一度的……皮划艇……冠军!”
“哦。”瑜狄夜闻言,稍稍放心了一点。
诶?不对,皮划艇?怎么不是攀岩?
刚刚想到这点,天上突然一阵雷鸣。
“啊,要下雨了,你还是回窝里去好一点。”悦菱还在和猎豹努力沟通。
嗷~猎豹又往前走了一步,舔了舔舌头,我不怕淋雨,我要啃骨头。
“可是,已经打雷了,马上就要来闪电了。你……怕不怕闪电?”
她话音刚落,一个重雷伴随着一个闪电来袭,啪的一阵巨响,整个花园都被点亮。
“哇啊——”
“救命!”
“嗷——”
“舅舅!”
四个声音同时响在瑜家。
闪电过去。
瑜狄夜目瞪口呆的看着柳清叶从五楼窗口掉落,挂着一颗大树,一路火花电光地滑了下去。
“舅舅——”他对着已经趴在草地上,呈一个大字、被烧得全身焦透的柳清叶大声喊着,“剑桥有没有教过你,下雨天,金属和树都是导电的呢?”
咝~柳清叶冒了一缕青烟,算作回答。
顶楼花园里,悦菱和猎豹紧紧抱在一起。
“吓死我了,说闪就闪啊。”她松了一口气。
“嗷~~~~”
“喂,”她睨了睨勾着她脖子,瑟瑟发抖的野兽,“胆子小就明说啊,没人会嘲笑你的。”
暴雨过去,阳光又洒满了整个世界。
瑜颜墨睁开了眼。
这里……又是医院。糟糕,全身都不能动弹了,发生了什么,他觉得脑子有点混沌。为什么他在这里……
“哥哥!”一阵刺耳的尖叫响在耳边,瑜兰欣又紧张又激动地脸出现在他上方,“你醒了,你终于醒了。你昏迷好几天了。”
“我……”他开口,觉得嗓子异常地痛。
“哥哥,你出车祸了,很多地方骨折,舅舅说你还有脑震荡,你千万要躺好,别乱动。兰欣会好好照顾你的。”瑜兰欣趴到他身边,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很早就想这样做了,要不是哥哥这次受伤,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这么亲近他呢。
“把我摇起来,”他有些吃力地命令。
瑜兰欣忙按着一旁的升降按钮,瑜颜墨斜斜地坐起来。
果然,这里是拉斐尔的特护VIP病房。
“柳清叶给我做的手术?”他想把肩膀上的瑜兰欣赶开,无奈手臂也抬不动。
“他人呢?”他咬着牙问。毫无疑问,这家伙又借着做手术这种事,给他用了什么不该用的药,而且,还把他裹得像个木乃伊一样。
瑜兰欣听到他这样问,显得有点悲伤:“舅舅他,不知道为什么,从我们家四楼窗台摔下去了,严重烧伤,还在治疗呢。”
什么?从楼下摔下去,居然不是骨折而是烧伤?柳清叶你这是穿越了一遭吧?
他闭了一会儿眼:“阿姨和狄夜呢,最近公司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没有呢,不过蓝家想我们帮忙运一批货,条件很优厚哦。”瑜颜墨昏迷这几天,她也时不时听KEN的高层理事来向瑜柳珍莲汇报公司的事,“妈妈正在考虑召开一个会议,商讨一下这里面的利弊。哥哥有什么意见吗?”
“让理事来向我汇报了再说吧。”他下令,“还有……”
瑜兰欣睁着大眼睛:“嗯?还有什么?”
“没有了。”瑜颜墨重新闭上了眼,“我很累,出去吧。”
头很痛,思维也很混乱。他需要休息,也许还需要理一理。
柳清叶,不要让我知道,你对我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用了什么不该用的药……
“妈妈,哥哥醒了啊。”到了另一边的家属陪护房,瑜兰欣开心地对正在看着公司报告的瑜柳珍莲说。
拉斐尔最豪华的病房,除了病人有自己的套房,对面还有一个家属房,都是几室几厅,五脏俱全,俨然比中等家庭的居所还要华贵。
瑜柳珍莲端起了茶,吹了一口:“他有说什么吗?”
“问了公司的事。”
“没有了?”
“没有了。”
嗯……瑜柳珍莲沉思着,他居然没问那个女孩?好几天了,她也派人到顶层花园去看过,铁门紧闭,花叶繁茂。到了晚上,五楼的灯光,依然是亮着的。不过没人能够上去,因为电梯的密码,只有瑜颜墨一个人知道。
那个女孩,还在上面等着他吗?
说不定,这是个好机会。是个,除掉那个女孩的好机会。
趁着他没有想起来,或者还没有精力去想起的时候,不知不觉地除掉她。等他回去的时候,一切为时已晚。
要一个人死,方法有很多,比如,食物中毒;再比如,触电身亡;又或者,跌入顶层花园的水池,被食人鱼啃咬成骨架,甚至,那里还有一头饥饿的猎豹呢。
夜晚降临,悦菱还在书房里看着书。
每天静静的阅读,心也不知不觉安定了很多,厨房里的食物足够吃一个月,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也不害怕等不到瑜颜墨了。
这里是他的家,只要她一直等在这里,他总有一天是会回来的。
忘记她也没关系,她不也不知道他是谁吗?
小堂和常姐都说他是她肚子里宝宝的爸爸,可是她从来不记得自己的生命中有过这么一个男人。
如果他回来,看到这里有个女孩,坐在书房里,安静地等他,会是什么样吃惊的表情呢?
没关系,瑜颜墨,我不会用我肚子里的宝宝威胁你的,因为我也不确定,他到底是不是你的孩子……我不怕你会说,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的。
因为,就像小堂说的那样,我的宝宝,连同我这个人,都是属于我自己的。
所以,只要,你不要赶我走就好了。
只要你不赶我走,总有一天,你能记起我的对吗?
“不行啊,还是打听不到呢。”常姐在蓝家的别墅里,给正在水木财团里的那个男人打电话。
“我已经打点了所有瑜家能够打点的佣人,但是听说连瑜家的夫人和少爷小姐,都不知道通往顶层的密码是什么。当然,他们也有说见过悦菱,可是那是瑜颜墨还没出车祸的时候了。这都要一个星期了,没猜错的话,她还一个人被关在那层楼里呢。”
“瑜颜墨呢?”水木华堂捏着手里的钢笔,转了一圈老板椅,“他就没有说去吩咐一下?或者派个人过去?”
“这个就更打听不到了。不过看样子,没有。”常姐无奈地说。
挂断电话,水木华堂把手中的笔尖生生捏弯。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瑜颜墨没有死,悦菱却有生命危险。
那天,当他给杀手组织打电话的时候,他还在庆幸,庆幸悦菱没有和他一起出席宴会。因为如果她在他身旁的话,他是无论如何也没法下手的。
他想着他一个人驾车回去找她,他正好在半途出手,这边瑜颜墨一死,他马上就会想办法把悦菱从瑜家接出来。
可是瑜颜墨非但没死,悦菱还被他死死锁在了瑜家的五楼上。
这一个星期以来,她是怎么过的?有足够的食物和水吗?会不会害怕和担心得发疯?
常姐是怎么说的,有些事情干多了,会得到孽报,如果他命硬,会有身边重要的人来替他挡灾。
那时候,他还不以为意地笑着把她压倒。
水木雅不重要,水木悦菱也不重要……说谎的时候,痛下杀手的时候,什么都不重要。只有目的是最重要的。
弯曲的笔尖已经刺入了他的掌心,松手的时候,血也顺着手心流了下来。
电话又响了起来。
他接起来,语气里并不能听出有任何的担忧,依然是那个笑得轻松肆意的水木华堂:“怎么了常姐?”
常姐在那边哀叹着:“我想到了一个办法,不知道可不可行。”
“说说看呢?”
“我一个人不行,需要你也出马呢。”
“你先说说看吧。”
拉斐尔医院的VIP病房里,瑜兰欣正一汤一勺地喂着瑜颜墨喝汤。他不能动,任何事都只有护工来做。不过饮食这种事,瑜兰欣一定要自己上场。
从小到大,都幻想能这样甜蜜地喂哥哥吃东西呢。
不过以前,他要么是无视她的行为,要么就是根本不给她机会。好比上一次他从边境回来重伤,她知道他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又独自离开了医院。
瑜柳珍莲在一旁笑米米地看着这一幕。
“兰欣真是越来越懂事乖巧了呢。”她在一旁有意无意地说着,“颜墨,你将来的妻子也有这么贤惠,这么爱护你就好了。”
瑜颜墨眼水一沉,寒霜一冻,头别到了一边:“她会的。”
见瑜颜墨不肯再喝她的汤,瑜兰欣生气地把汤碗一放:“妈妈!”
“好了好了,”瑜柳珍莲忙哄着女儿,“妈妈不多嘴了,妈妈先出去,你再多陪陪你哥哥啊。”
她走出了病房,眉头深深皱起。
【她会的】……瑜颜墨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指的是谁?是那个女孩儿吗?还是说,只是单指“他未来妻子”这一个角色?
奇怪啊,如果指的是那个叫小菱的女孩,为什么他会把她放在顶层那么多天都不闻不问?
可如果不是,他为什么会摆出那种脸色,这个“她”字,所指性太强了。
不行了,不能再拖了,等他想起这件事,她就再也无从下手了。目前来看,瑜颜墨对兰欣还是比较和颜悦色的,最好能趁这次他伤病,让他和兰欣培养多一点兄妹以外的感情。
最迟明天,她就要动手了。
顶层是没有办法去的。那里动作起来太费事,万一把那些野兽放到楼下来怎么办?唯一能做的,就是利用云梯爬到五楼去。当然,直接拿个梯子派人爬上去,她瑜柳珍莲做事没那么粗糙。
瑜家也是人多嘴杂,这种事被众人看到,迟早会传到瑜颜墨的耳朵里。
不过,想要万无一失的做成这种事,也难不倒她。
不管那个小菱还有没有活着,她也要见识一下她了。
如果饿死了,那是最好;如果活着,也好……落在她的手里,还怕其他什么吗?
“哥哥,你就再喝一口嘛,医生说了,你要多补充营养才会快点好起来啊。”病房里,瑜兰欣拿着汤,不停撒着娇。
瑜颜墨长久没有回话,最后才吐出了两个字:“出去。”
“不嘛,人家要和哥哥呆一起。”
瑜颜墨动了手指头,按响了铃。保镖进来的时候,瑜兰欣忿忿地把碗一摔,很有自觉性地走出去了。
走到外面,瑜兰欣气得用脚踢一旁的沙发。
妈妈真是讨厌,本来哥哥喝汤喝得好好的,说什么贤惠什么妻子。搞得哥哥最后把自己轰了出来。
真是的,每次和哥哥独处,能不能有一次不是被轰走的结局啊。
正在这时,瑜狄夜的电话不合时宜地打了进来。
“什么事?”瑜兰欣没好气地。
“二姐,你猜我刚才路过珠宝店,看到了什么?”瑜狄夜的口气还是那么夸张。
“哟,听你的口气,好像还有什么珠宝是我没见识过的一样。”她无不挖苦地回答,现在跟她说什么珠宝,说起来就想到上周的慈善晚宴,那条粉钻的项链最后被常音戴走了。
瑜狄夜一听老姐口气不对,立刻也摆出对阵的语气:“是啊,你什么珠宝没见识过,可就是连条粉钻项链都拍不到。”
“瑜狄夜,你找死吗!”瑜兰欣开骂了。
“骂吧骂吧,”瑜狄夜得意地吹着口哨,“反正我看到那条项链正在璃璟珠宝楼展示呢,价钱呢,貌似也就是个千把万吧。”
“什么?”瑜兰欣眼睛睁大了,“你说那条粉钻项链?”
“对。”
“你在哪儿?”
“说了在璃璟珠宝楼了,快来。。”
“你等着等着,我马上来。”
说到自己心仪的珠宝,是个女人都会激动。
璃璟珠宝楼,听名字就知道,也是蓝家开的。那条项链当时是蓝逆鳞拍下了送给常音,没想到现在居然又拿了出来卖。
说不定,蓝逆鳞已经玩腻了常音,把她给甩了,当初天价买下来的项链,自然是要收回来了。虽然没人会出那个价买,不过蓝家也不缺那点钱,可能就随便拿到珠宝楼来卖了。
太好了,瑜兰欣高兴不已,那条粉钻项链,本来就是应该属于她的。
哼,当时哥哥没给拍下来,到头来还不是要回到她的手里。
等她驾着车来到璃璟珠宝楼的时候,瑜狄夜正在楼外转着圈圈。
“怎么才来?”他抱怨着。
“项链呢?”瑜兰欣只一心挂念她的首饰。
瑜狄夜苦着脸摊手:“被别人买走了。”
“什么?”瑜兰欣说发怒就发怒,“你白痴吗?不知道先给个定金?”
瑜狄夜语塞。
这个情况他也根本就没想到。今天的事,说起来也蛮巧的。他本来是去参加一个狐朋狗友的聚会,结果常姐居然也在那里。
常音是C市的女神级人物,富家公子们都以能请到她参加聚会为荣。
没想到今天,常姐居然对他特别青睐有加,令其他富家公子气愤难当。在瑜狄夜飘飘然之际,常姐向他抱怨,拍卖会那条粉钻项链,自己戴了两天,就失去了兴趣,蓝少很不高兴,她只有拿到璃璟去卖了赔罪。
可是项链价钱太高,到现在都无人问津。
为这件事,蓝少已经给她摆了好几天脸色了。
瑜狄夜想到自己老姐也喜欢那条项链,立即拍胸口保证,他马上去把项链买下来,给常姐解围。他二话不说就给瑜兰欣打了电话,瑜兰欣往这边赶的同时,他也在往璃璟赶。
可是到了的时候,那条项链居然已经不见了?
常姐说的摆了几天也无人问津的货,居然在他到来前几分钟就被别人买走了。这下瑜狄夜傻眼了。自家老姐什么脾气,他是最清楚的,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他除了死皮赖脸跟她打打嘴仗,还有什么计谋可施?
于是,他就把脸皮一扔:“是,我应该先给定金,可是你看看我的钱包,我有那么多钱给定金吗?上次是谁帮着妈妈说的,‘瑜狄夜这种不成器的败家子,就是要把他的钱包给清干净,要不然总有一天,要把我们瑜家都给败光!’哈哈,恶人有恶报,害人终害己!”
瑜兰欣脸都给气变形了:“瑜狄夜,你、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我是狗,你就是母狗,狗咬狗,汪汪汪!”跟瑜狄夜比没皮没脸,柳清叶都要甘拜下风。
如果瑜兰欣又心脏病,已经被气到发作了。
他们瑜家到底是犯了什么弥天大罪,要被惩罚有这么个二少爷。珠宝楼里的售货小姐们虽然都没吱声,不过都是一脸看戏的表情。
“你给我去死!”她已经全然忘记了自己瑜家二小姐的身份,抡起包就朝瑜狄夜打过去。
没想到瑜狄夜脑子不济,手脚还是蛮灵活的,一个突闪就避过了一劫,已经往珠宝楼外跑去。
“给我站住,你这个只知道逃跑的怂货!”听到这种难听的话,很难想象这居然是亲姐姐在骂弟弟。
瑜狄夜拿出自己王牌大贱谍的看家本领,对着瑜兰欣扭桑巴:“有种你追得上我啊?”
瑜兰欣被这一激,拔腿就追,刚跑了没几步,一辆宾利突然绕个弯,径直朝她撞了过去。
啊——瑜兰欣一声惨叫,直直被撞飞了两米。
瑜狄夜本来正扭得欢快,见到这场景也呆住了。
更让他惊骇的是,车停了,上面下来的人,是水木华堂。
“瑜小姐。”他几步并一步走到了瑜兰欣的身边,俯身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瑜小姐,你没事吧?”
突如其来的事故,把瑜兰欣整个撞断片了。她晕乎乎了好一阵子,才看清了自己现在正躺在一个男人的怀抱里。
这个男人,好帅,好俊美……几乎比哥哥逊色不了多少呢。
诶,而且还有点眼熟。
她的耳朵嗡嗡地,总算有些清楚的字眼窜入。
“瑜小姐,你怎么样了?要不要我马上送你去医院?”水木华堂一脸担忧和关切,他温和得像天使,忧郁染得他整个面目令人心醉。
瑜兰欣也确实醉了。
从小到大,还没这么美的男人对她这样献过殷勤呢。当然,献殷勤的也不少,水木华堂级别的却一个也没有。
“不就被车撞了一下吗?”从车上下来了另一个女人,面带不屑地看着一脸花痴的瑜兰欣,“堂少你车速又不快,最多有点皮外伤了。”
瑜兰欣一看到这个女人,火气嗖的一下就窜了起来,神智顿时也清醒了。
常音?她怎么也在这里?
不过水木华堂颇有些严厉地看着常音:“瑜小姐受伤了,常姐就不要再说些风凉话了。”他转头又对瑜兰欣道:“瑜小姐,我还是带你去医院看看吧。”
水木华堂、瑜家姐弟和常音,都坐着水木华堂的宾利去了拉斐尔。一路上,水木华堂始终都把瑜兰欣搂在怀里。
水木家和瑜家从来都是死敌。
如今水木华堂做出这种事,撞了她又抱着她,简直让瑜兰欣的心肝都要跳出来了。
检查完了,瑜兰欣不过是有些软组织挫伤和皮外伤。
水木华堂微笑着:“没事就太好了,否则的话,这辈子都不知道要怎么向瑜小姐赔罪呢。”
当然没事了……那个车速而已,他的控制力一向超群,分寸把握向来得当。
他敢去撞她,就吃准了一定不会撞出大伤。
“瑜小姐,”等检查完毕,水木华堂拿出了一个保险箱,“这次冒犯了您,华堂真不知道用什么赔罪。这条项链,就权当给瑜小姐压惊了。”
说罢,他打开了箱子。
那条价值连城的粉钻项链,就静静地躺在里面。
瑜兰欣长吸一口气,惊喜得难以言喻。
“这……这怎么,好意思?”这语气一点也不谦虚。
“哪里,这项链本来是我要拿去送给我母亲的,不过现在看来,只有瑜小姐这样的美人才担得起。”水木华堂说谎好比吃饭。
常姐默默地别过头去,悦菱宝宝,为了救你,你家小堂和常姐可真是下了血本啊。
“常姐,”水木华堂又叫她,“这次的事,瑜小姐安然无恙。应当举办一场晚宴,请C市的名流小姐们都来欢聚。你去安排一下吧,看地点就在蓝家?”
常姐轻蔑地一笑:“晚宴倒是没问题,地点在蓝家也可以。谁让他们瑜家就跟个堡垒似的呢……”
水木华堂理解地笑笑:“瑜家不太方便吧。”
瑜颜墨从不允许有人在自己家狂欢。这一点上,瑜柳珍莲都没有发言权。
常姐便奚笑着:“哎,说来真是可怜,我一个蓝少见不得光的情|人,都可以随意把他家拿来办PARTY,瑜家堂堂的小姐,却做不了主在她家邀请客人呢。”
“谁说我做不了主!”瑜兰欣被常姐一激,顿时接口道,“你们随时都可以过来,我瑜家又不是监狱,有什么不能开PARTY的?就明晚上,让你们见识一下瑜家的宴会!”
水木华堂和常姐的眼中同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诡笑。
只要瑜颜墨不在,要玩弄瑜家这对猪一样的姐弟,简直是易如反掌啊。
……
“事情都安排好了吗?”走出拉斐尔医院的大门,瑜柳珍莲一边上车一边打着电话,“对,就明晚,这事情越快搞定越好。”
明晚,就明晚,她要让瑜颜墨的那个小妖精,现形!
——【作者有话】——
悦菱看的是古印度诗剧《沙恭达罗》,文里我大概简述了一下。古印度史诗般的带球跑故事,一千五百年前的狗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