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楚若烟跟着耶律辰赶到北城门,但听城门外已是杀声震天,包凌松手提长剑守在城门下,但见城门外有敌军撞城,便提剑隔着门缝捅过去,只这么一会儿,战袍上已溅上斑斑的鲜血。
楚若烟瞧见,咋舌道:“怎么门外的叛军不要命了?以血肉之躯撞城!”
城上明彦恩见耶律辰赶到,返身迎下城来,拱手道:“请王爷下令,臣出城去将敌军击退!”
“再等等!”耶律辰摇头,命城下死守,自己带着楚若烟登城而上。
明彦恩微微一顿,随后跟来,指着城下道:“王爷,看此情形,叛军今日是不惜兵力也要破城!”
耶律辰点头,居高临下,但见城外乌压压皆是熙攘的叛军,都是各挥兵刃,拼死厮杀,连城上纷落的箭雨也不能令他们稍停。
楚若烟瞧见,吃惊道:“怎么会如此之多?”
耶律辰眸色微深,轻哼道:“不出所料,他们将主力尽数调来北城门!”
明彦恩皱眉,低声道:“都是我苍辽大好男儿,奈何从贼,竟如此不顾性命!”
耶律辰“嗯”的一声,目光越过城下的敌军,向远处眺望。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楚若烟心里担忧,低声道:“如此大的战事,三里湾的乡亲也不知如何?”
三里湾离城只有三里,虽说方位略偏,地势也不利行军,可是如此大战之下,也难免遭池鱼之殃。
耶律辰听她语气里是满满的担忧,反手将她手掌握住,柔声道:“三里湾的百姓,在当初九哥进城之后就已撤走,你不必担心!”顿了顿,又道,“等到战事结束,我们再助他们重建家园就是!”
也就是说,这一番大战,三里湾已毁!
想到三里湾那宜人的景致,楚若烟但觉心尖儿疼,轻哼一声,咬牙道:“这些乱臣贼子,当真是该死!”但闻乡亲们已经撤走,倒也心中稍慰。
人没事就好,只要人在,三里湾总能重建!
刚说到这里,就见隔过重重绿荫,三里湾方向升起滚滚浓烟,此时无风,竟然直达天际。
明彦恩一眼瞧见,失声道:“那是什么?”
“狼烟!”楚若烟答。
明彦恩:“……”
我不知道是狼烟吗?重要的是,谁燃起的狼烟?
是啊,谁燃起的狼烟?
楚若烟也不解,回头望向耶律辰道:“九哥,我三哥四哥该不会是已经出城吧?”
“当然不是!”耶律辰微挑一挑唇角。
此时一名兵卒赶来回道:“王爷,诸位将军已在城下,明王爷、卞侯爷都来了!”
明辉和卞威也来了?
耶律辰向明彦恩一望,还不曾说话,明彦恩已点头道:“王爷放心!”
有他守城,断会不令敌军攻上来。
放心!此刻还有比明世子更让人放心的?
耶律辰点头,拉着楚若烟向里,嘱咐道:“你留在此处,不要乱跑!”
“我几时乱跑了?”楚大小姐撇唇。
你几时不乱跑了?
耶律辰无奈,却已无瑕与她多说,只是向荆明一望,见他点头,便大步奔下城去。
楚若烟跟出几步,撑着城墙望着他奔到城下,与赶到的将领说话,心中有些不稳,向荆明道:“我自个儿在这城上,你去跟着九哥,必要护他周全!”
荆明摇头道:“小人守着大小姐!”
咦,还有荆明抗命的时候?
楚若烟回头,皱眉道:“我在这里不打紧,还有明大哥,你不必管我,去助九哥!”
荆明仍然摇头:“王爷命小人护好大小姐!”
楚若烟怒道:“你可是我楚家的人,听王爷还是听我?”
自家大小姐虽说跋扈,可是从来不摆主子的架式压人!
荆明声色不动,只是一板一眼回道:“当初三公子送小人和大小姐一同进营,都已是王爷的亲兵,此刻小人自然是听王爷的!”说话就说话,目光还溜溜的在自家小姐身上转一周。
楚若烟低头,这才想起自己穿的是钰王府亲兵的服色,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偏一时又无话可说。
明彦恩虽留意城下敌军动静,这里的一举一动也没瞒过他的眼去,见一向千伶百俐的楚大小姐被一个少言寡语的荆明怼的无话可说,忍不住低笑出声。
这个时候,城下钰王已经分兵布阵,安排妥当,听到一声令下,众将领各自离去,一时城中人喧马嘶,皆在调动兵马。
楚若烟城上瞧见如此景象,奇道:“怎么有兵马往另三处城门去?不是要集中兵力在这北城门吗?”
明彦恩也是不解,微微摇头。
这个时候,荆明“咦”的一声道,“小姐,快瞧!”
“不瞧!有什么好瞧?”楚若烟恼他方才不听指使,顺口呛了回去,还侧头瞪他一眼。
话虽如此,还是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但见城下旁的将领散去,却有百余人身穿新兵服色,留在城门两侧。
春季征兵早已分去各营,秋季征兵还不曾开始,哪来的这一百多号新兵?
楚若烟惊讶。
荆明道:“是那一百余名御前侍卫!”
御前侍卫三千,又岂止一百?只是楚若烟自然知道,他口中的一百余人是谁,不禁扬眉道:“怎么九哥将他们收入军中?”
她回京两日,还无瑕听到这百余名御前侍卫的消息。
看来如此!
荆明点头。
这个时候,但见城下不知耶律辰说些什么,百余名御前侍卫同声举拳高呼。
楚若烟吃一惊,失声道:“他不会带这百余人出城吧?”下意识拔步就向下冲。
荆明忙抢前一步将她拉住,摇头道:“大小姐,方才王爷说过,要你留在城上!”
忘了!
楚若烟停步,瞧着城下皱眉道:“御前侍卫只擅长近身缠斗,带出城去,那还不和萝卜一样被人砍了?若是城破,我们纵在城上还不是一样被人抓去?”
荆明摇头道:“王爷必有安排!”
你倒是对妖孽有信心!
楚若烟侧头睨他一眼。
这个时候,但听城外几声鼓响,跟着喊杀声一浪高过一浪,直冲耳鼓。
明彦恩城上瞧见,断声喝道:“放箭!”一声令下,箭羽满天,城下顿时惨呼一片,敌军却并不停步,几架云梯搭上城头,叛军像蚂蚁一样,沿梯向上攀爬。
此刻守在城上的,除去部分禁军,就是神弩营的人马。弓箭及远,叛军如此前仆后继的攻上,很快弓箭便没有用武之地。
明彦恩冷哼一声,左手一伸,佩剑出鞘,跟着向下横挥,但闻木板碎裂声响,已有一架木梯被他挥断。
只是木梯甚长,长剑却不能及远,虽然削断,木梯一震,也只向下一倒,仍是靠在城墙上。
楚若烟瞧见,大声道:“明大哥,用火!”
“好!”明彦恩应,立刻传令,将城头上早已备好的柴油搬来,向着木梯砸下,而神弩营的将士已将箭头点燃,向着木梯乱箭齐发。
柴油遇火,轰的一声点燃,惨呼声中,梯上的叛军已纷纷堕落,在城下翻滚嘶号。
如此几回,几乎所有的云梯都燃起熊熊大火,有一两架虽有叛军爬上,可是禁军兵刃齐出,也很快尽诛,尸体抛下城去。
叛军见此声势,只得放弃云梯,却又手势盾牌,抱着大木向城门撞来。城上弓箭手虽说不停,只是一但叛军冲入城下门洞,弓箭便已无用,但听轰轰声中,仿佛连脚下的城墙也被震动。
城门下,包凌松抢过支长矛,拼力从两扇城门的门缝中捅了出去,但听门外惨呼,而城门的撞击却只是一缓,跟着撞的更加猛烈。
包凌松抬袖擦去满脸的鲜血,回头吼道:“王爷,再撞下去,门闩怕是支撑不住!”
此刻百余名御前侍卫听从耶律辰号令,已分立城门两侧。
耶律辰转头又再唤道:“阿江!”
“王爷!”阿江跃众而出,躬身行礼,身上穿的竟然是耶律辰的盔甲。
妖孽要做什么?
楚若烟皱眉,喃喃道:“莫不是要让阿江做诱饵?”
只是城上城下战事激烈,连荆明也长剑出鞘,将两个沿云梯而上的叛军刺死,踢下城去,并没有人能够应她。
而这一刻,城下阿江已跨上耶律辰的战马,率领一队钰王府亲兵整装待发。
耶律辰将头微微一点,包凌松一声令下,城侧铰链咯咯声响,粗大的门闩慢慢抬起,两扇城门受外力一冲,咣啷打开。
城外叛军撞城这许多时辰,但见城门只是随着震动,丝毫没有松动的迹象,哪知道这一撞之下,城门竟然大开,猝不及防,当先的几人冲前几步,摔成一团,随后的将士却齐声欢呼,潮水一般向城门涌来。
城开一瞬,阿江一声吆喝,一人一骑已如离弦之箭,电闪而出,马蹄踏在摔倒的叛军兵卒身上,手中长枪骤出,已将迎面一人挑于枪下,不等敌军有何反应,马疆疾带,已冲出城门,长枪疾舞,竟然杀开一条血路。
就在他的身后,数十名钰王府的亲兵也是齐声呐喊,跟着疾冲而出,手中兵刃更是招招夺命,随在阿江身后疾冲。
“钰王!是钰王!”
远远的,叛军主将看到马上人的装扮,扬声大叫,向阿江指道:“拿下钰王,必有重赏!”
随着他的喝令,莫说随后的兵马潮水般向这里冲来,就连冲至城门的叛军,听到“重赏”二字,也转身杀了回来。
而城门内,眼看有无数叛军冲入城中,耶律辰一声令下,隐在两侧的御前侍卫跃出,近身缠斗之下,很快尽诛,在包凌松几名将领的拼力厮杀下,敌军稍退,城门又再匝匝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