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丫鬟奉过茶,明彦恩挥手命旁人出去,凝目向她注视,慢慢道:“若烟,怎么听说你前日独自闯去大漠,当真是胡闹的很!”
八成是元迅那个大嘴巴!
楚若烟撇一撇唇,嘟囔道:“这不是回来了么?”
是啊,幸好她平安回来!
明彦恩轻叹一声,只得问道:“今日来,可是有事?”
“有!”楚若烟点头,皱眉道,“明大哥,张信说,十堰岭中的兵马,与九哥无关,你可能推详出,这其中可有什么阴谋?”
明彦恩向她定定而视,一字字问道:“你信?”
相信张信,那就是质疑边疆的战报,可是传出消息的,除去朝廷的战报,还有江选!
楚若烟微默,轻轻点头,低声道:“我信九哥!”
不管战报怎么说,江选怎么说,她就是相信,耶律辰断不会对楚氏父子下手,也不会为一己之仇,就勾结敌国对苍辽朝廷举兵!
没有原因,她就是不信!
明彦恩向她凝视片刻,一字字道:“从两年前他回到上京,朝野皆知,他断不会回来做一个逍遥王爷!”
他是挟仇而回!
楚若烟点头:“我知道!”
明彦恩又道:“他一步一步,得到皇上信任,掌管兵权,掌管礼部,也断不会是为了那区区权势!”
楚若烟点头道:“我知道!”
明彦恩再道:“他暗中必然在追查当年盖皇后一案,一旦时机成熟,必然要为盖皇后报仇,为盖氏一族昭雪!”
楚若烟再点头,轻叹道:“我知道!”
明彦恩扬眉道:“纵是如此,你还是信他?”
楚若烟点头道:“明大哥,若是九哥私自养兵,又无视苍辽的江山百姓,又何必多此一举,要回京两年之后才举兵?他大可以直接举兵,为当年盖皇后一案,要皇上给他一个交待!”
“或者,他已查到盖皇后一案的真相!”明彦恩道。
楚若烟摇头道:“若他有实据,他更该回朝,当殿为盖皇后正名,为盖氏鸣冤。如今他一起兵,便成乱臣贼子,纵盖皇后有冤,怕也再无从申诉。”
是啊,钰王天纵之姿,聪明绝顶,又怎么会想不到此节?
明彦恩起身,来回踱步,隔了片刻,点头道:“嗯,明大哥也相信!”
“当真?”楚若烟眸子一亮。
明彦恩点头,轻叹道:“还有萧三哥,纵然楚大将军有碍钰王复仇,他必要除掉他,也大可以光明正大与他一战,断断不会用那暗杀的卑劣手段!”
是啊,那样的事,萧三郎不屑而为。
楚若烟的眸子更亮几分,点头道:“若偷袭的不是萧三哥,那又有什么人能杀得了我爹?”
没人杀得了,楚远就还活着!
明彦恩知道她的心思,脚步在她面前停住,伸手按住她的肩膀,一字字道:“若烟,是不是你也觉得,我们掉进一个极大的阴谋?”
“是!”楚若烟点头。
明彦恩向她深望,慢慢道:“若烟,我们在上京尚且如此,可想边疆的情形又何等险恶?怡郡王追你回来,便是不想你轻履险地!”
“我知道!”楚若烟轻叹,“昨日,是若烟太过冲动!”
明彦恩点头,又再思忖片刻,低声道:“只是,要想知道西北的情形,我们不能在此坐等,总要一个可靠之人前去查探才是!”
楚若烟点头道:“只是元迅和明大哥都无法出京,怕也只有若烟前去!”
“胡闹!”明彦恩未应,门外已传来一个清亮的女声,跟着明彦君在前,贝妤在后,跨进书房。
“明姐姐!”楚若烟唤,又道,“贝姐姐也在!”
贝妤皱眉,责道:“怎么你和卞妹妹一样,单人匹马冲去大漠,害我们一夜担忧!”话说完,这才想起明彦恩在侧,连忙道,“明大哥,对不住,我并非责备卞妹妹!”
想到当初卞红欣为了他独闯大漠,明彦恩心中皆是柔情,微勾了勾唇角,摇头道:“若烟也是关心则乱!”
卞红欣也是!
明彦君叹道:“当初卞妹妹前往阳谷关,边疆情势极为分明,如今岂能相比?”拉楚若烟一同坐下,皱眉道,“楚妹妹,前次有荆明、韩立在侧,我们尚且遇到不少风险,如今西北边疆情形未明,你又如何能去?”
楚若烟低声道:“姐姐说的是!”
只是,她不去,这几府的人又有何人能去?
贝妤安慰道:“楚妹妹,钰王那等人物,若此事是个阴谋,他必能化解!你一个女儿家,纵然赶去,又能做什么?倒不如安心等等,父王他们岂会坐视?”
是啊,如今西北边疆,牵连到几府的人。且不说楚氏父子,萧三郎与孝康王府有莫大的干系,就是贝家兄弟和卞子俊,到如今,也是不知道下落。
楚若烟默默点头,又不安心问道:“两位王爷可曾说什么?”
明彦君摇头道:“父王和安平郡王,还有卞侯爷,这几日都是早朝之后便留在宫里,深夜才回,想来也是在谋划对策!”
楚若烟皱眉道:“皇上可相信九哥?”
这样的消息连连传来,耶律辰又不是在皇帝身边长大,要想让皇帝不疑,谈何容易?
明彦君与贝妤对视一眼,一时都答不出话来。
正这个时候,就听脚步声匆匆,有小厮自外奔来,向楚若烟道:“怡郡王身边的丘大哥求见楚大小姐!”
耶律元迅的人跑来孝康王府求见楚大小姐?这是什么情况?
贝妤微怔,向楚若烟深深一望。
楚若烟浑没有留意旁人的异样,连忙道:“快唤进来!”
小厮应一声,飞奔而去,隔不过片刻,引着丘羽进来。
丘羽先给明彦恩几人见过礼,这才转向楚若烟道:“楚大小姐,小人已经找到江选!”
“在哪里?可曾带来?”楚若烟忙问。
丘羽微一迟疑,摇头道:“小人找到他时,他尸身已冷,小人……小人只将他带回将军府!”
江选死了?
此话一出,满室皆惊,贝妤听惊道:“他怎么就死了?如何死的?”
丘羽躬身回道:“回贝县主,闻说是醉酒之后,失足落入河中溺亡!”
“不对!”楚若烟摇头,皱眉道,“江选刚刚从边疆逃回,怎么就会去饮酒?”
贝妤道:“或是……或是正因为瞧见沙场的血腥,才会去饮酒呢?”
楚若烟皱眉道:“那也不必连将军府都不回罢!”转向明氏兄妹道,“此事蹊跷,若烟要回去瞧瞧!”
“好!”明彦恩点头,“我们与你同去罢,或者能瞧出什么端睨!”
“对!我们同去!”明彦君也跟着点头,起身就向外走。
如果江选的死不是一个意外,那么,他带回的消息,就不是那么可靠。
贝妤微一迟疑,向丘羽望去一眼,也一言不发的跟在身后。
四人出府,各自上车上马,一路向上将军府而来。刚刚走出街口,就见耶律元迅飞马而来,目光在几辆马车上一扫,向明彦恩道:“方才得到禀报,怎么说是发现江选的尸体?”
明彦恩点头道:“我们正要赶往上将军府!”
“嗯!”耶律元迅点头,再不多问,调转马头与他并行。
上将军府前院里,家人、护院正乱成一团,见到几人进府,连忙两侧散开。
楚若烟上前几步,但见院子正中摆着一具尸体,生的浓眉长脸,正是江选!
耶律元迅跟在她的身后,此刻见状,下意识将她挡在身后,低声道:“你不用靠近,我去瞧瞧!”迈前两步,在江选尸身边蹲下,伸手在他上腹按压,又拉起一边衣袖细查片刻,低声道,“他腹中有水,口唇青紫,身体虚肿,肌肤泛白,果然是溺死!”
“怎么可能?”楚若烟抢前一步,向左右两个家人指道,“你们,将他衣裳剥去,看身上可有伤痕?”
明彦恩摇头叹道:“他刚刚从边疆逃回,身上纵有伤痕,又能说明什么?”话虽如此,却也上前几步,与耶律元迅一同细查尸体。
楚若烟摇头道:“他拼死逃回,带回消息之后很快溺死,这也太过巧合!”不理耶律元迅阻止,也在尸体旁蹲下,仔细观瞧。
贝妤见到尸体模样儿,早已觉得胃里翻滚,此刻听这几人议论,更也忍耐不住,连忙侧过头去,不敢再看。
明彦君虽说没有触碰尸体,可是一双眸子却向尸体细细观望,此刻突然道:“瞧,他手里握着什么?”
“什么?”三人齐问,目光都向尸体上望去,却见尸体的两只手都是死死紧握,手背暴出青筋,其中一只手的指缝中,在阳光的折射下,闪出一点光芒,若非留意,几乎难以发现。
是什么?
楚若烟心头一跳,伸手就去抓那手掌。
耶律元迅忙将她格开,皱眉道:“我来!”抓住尸体手掌,将僵硬的手指一个个掰开,但见掌中所握,竟是一枚小小的铜纽。
“这是什么?”贝妤被几人的动静吸引,也向这里望来。
明彦恩一字字道:“这是军服衣袖上的铜纽!”
军服?
也就是是,江选临死之前,是和军中的人在一起?
是谁?
一时间,几人面面相觑,各人心底皆是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