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大小姐与众人客套间,眼角余光扫到那母女二人的嘴脸,不禁好笑,脸上的笑容越发甜美,连素日并没有几分交情的小姐也多理会几句。
旁府的小姐见楚大小姐今日如此和气,自然趋之若鹜,加意示好,一时间,笑语声声,热闹非凡。
楚若湖空自恨的咬牙,在这少卿府的宴上又不能下了脸色,只能当作不曾瞧见,拉着田佳慧、田佳雨二人说话,再连目光都不向那里望去,以示自己并不在意。
好在坐不多会儿,便隐隐听到前院里鞭炮齐鸣,跟着小厮奔来,向郜氏、田氏行礼道:“大小姐和新姑爷很快到府,老爷请夫人和姑奶奶前去受礼!”
郜氏早已瞧见田氏眉宇间的不悦,含笑起身道:“今日可是新姑爷第一次上门,妹妹去受个礼罢!”又向楚若湖、楚若溪招呼,“如今你们姐姐出了阁,往后等闲不能轻见,也一道儿出去坐坐说话罢!”
楚若湖坐在这里早觉气闷,闻言立刻起身道:“表姐归宁,自然是要去说说话的!”
楚若溪倒是无可无不可,见她和田家姐妹一同起身,也就跟着向棚外来,走出一半,回头向楚若烟问道:“大姐姐不来么?”
楚若湖狠瞪她一眼,催道:“快些罢,莫要让表姐和姐夫等我们!”
显然是不愿楚若烟同去。
她还不爱去呢!
楚若烟瞧她那副神色,浅浅笑起,摇头道:“前头人多气闷,我且这里坐坐,一会儿再去和田表姐说话罢!”
倒是郜氏回过头来,含笑道:“往常你们小姐妹们情份极好,怎么今日她回来,你倒不出去,还是往前去罢!”转身回来,亲自来唤楚若烟。
这倒是个肯做脸的!
楚若烟微笑,倒也不愿驳她脸面,跟着起身,与余下的夫人、小姐别过,往前院里去。
前院偏厅里,大理寺少卿田立言已带着几个儿子在等,见到田氏一行见礼依礼还过,才向楚若烟望去一眼,含笑道:“大小姐倒是稀客!”
亲戚本该是常来常往经常走动,可是素知道这位楚大小姐常常不是进宫,就是去贝、明几府,这少卿府,却是非请不来!
这是讥讽她怠慢亲戚?
楚大小姐微微扬眉,含笑道:“舅父说哪里的话,若烟纵然想与舅父舅母亲近,可是没有母亲引领,总不能成日自个儿混上府来!”
是啊,田氏来少卿府,向来是只带着自己两个亲生的女儿。
田立言被她一噎,一时说不出话来。
田氏听她倒怨上自个儿,脸色顿时一沉,冷哼道:“大小姐这话是怎么说的?素日大小姐东奔西跑,也不见用人引领!”
明、贝几府,可不是她带着去的。
楚若烟含笑道:“母亲说的是,只是若烟素日只往亲厚的姐妹们府上,别的府门,没有母亲引领,可不敢轻扰!”
也就是说,田少卿府,只是“别的府门”,并没有亲厚的姐妹!
这句话,可将田家一府的人得罪。田浩文忍不住轻哼道:“若烟表妹是御口亲封的城主,不将我们这些亲戚放在眼里,也寻常的很!”
先不说田佳宁等人与她辈份、年岁相当,却没有一人有诏封,就是他们身为男子,也不过是勉强谋个差事,在皇帝面前,莫说得什么脸面,纵是名字怕皇帝也未必记得,如何与她相比?
她就是没有诏封,也没将他田家兄妹放在眼里啊!
楚若烟听他这话说的可笑,微挑了挑唇,点头道:“田家表哥说的是,若烟无功无碌,哪里当得起什么诏封?表哥自然是瞧不在眼里的,从钰王殿下替若烟讨下这么个头衔,田家表哥表姐倒和若烟疏远了!”
你既拿受封说事,那她倒也不必客气!
不管楚大小姐受起受不起,可是谁敢不将皇帝的诏封放在眼里?
田立言听她三言两语将自己儿子绕了进去,不禁皱眉,向田浩文一望,以眼神阻止,干笑两声道:“有些日子不见,大小姐越发伶俐!”肃手邀众人入座。
楚若烟倒也不想和这几人打口水仗,顺势转话道:“是呀,明王爷在泺源府遇刺,舅父奉旨前去查明案情,抓捕刺客,一去便是半年,当真是辛苦!”
这话还中听!
田立言含笑点头,向皇宫的方向拱一拱手,恳声道:“这是朝廷恩典,身为臣子,自当食君之禄,分君之忧,又岂能怕什么辛苦?”
这话说的可当真是冠冕堂皇!
楚大小姐点头,跟着问道:“只是舅父回京这几日,却不曾听说,舅父可曾拿到刺客?这幕后主使是谁?”
田立言:“……”
原来这丫头是在套话!
田氏听她问出此话,却私以为是她与明彦君交好,才关切孝康王遇刺的案子,皱眉道:“大小姐,今日你田家表姐归宁,怎么问起这不要紧的事来?”
孝康王遇刺,或者牵涉到朝堂的安稳,这是不要紧的事,反而田佳宁回门是要紧的事?
楚若烟扬眉。
田立言轻咳一声,摆手道:“明王爷是我苍辽国之柱石,孝康王遇刺,实是我朝中大事!只是若烟身为一个闺阁女儿家,还是不轻问朝政的好!”
还是这田立言会说话嘿,难怪能一路青云直上,直到大理寺少卿!
楚若烟心里赞一句,点头道:“舅父说的是!”
说这几句话的功夫,但听府门外鞭炮声更是大做,有小厮匆匆奔来回道:“大小姐和新姑爷已经进府!”
听到回报,厅中几人立时闭嘴,郜氏已坐不安宁,伸长脖子向外张望。
隔不过片刻,只听脚步声响,万征、田佳宁二人都是一身锦衣华服,跟着管家迈进厅来。
万征先是对楚若烟纠缠不休,随后设计不成,反将自个儿算计进去。这倒罢了,自己两次丑事,偏偏都被她瞧见,此刻见有她在座,微微一怔,神色间便有些尴尬,倒是田佳宁似并不在意,轻扯他的衣袖,一同给田立言夫妇见礼。
郜氏见女儿已是新妇的打扮,一时感慨,便红了眼眶,忙将她拉起,哽咽道:“宁儿,好不容易回来,又管这些虚礼做什么,让娘好生瞧瞧!”想那日送女儿出嫁,哪知道晚间传回消息,万征竟在大婚之日与古家的小姐苟且,不由落下泪来。
田佳宁微笑道:“母亲,女儿好的很,母亲不必挂念。”扶着她手肘的手微微用力示意。
郜氏立时想起有万征在侧,连忙将泪收住,含笑点头道:“你素日养在娘身侧,如今出嫁,娘才惊觉你竟长大了,一时有感罢了!”拭一拭泪,才向万征道,“姑爷还请免礼罢!”
田立言也道:“都是自家人,不必顾忌这许多虚礼!”亲自扶万征起身。
楚家姐妹三个,加上田佳慧、田佳雨姐妹,倒是以楚若烟居长。万征见过岳父母与田浩文兄弟,第一个就是与她见礼,对上她唇角浅浅的笑意,一时心中老大不自在,草草一礼,却不知道如何称呼。
倒是楚大小姐毫不见外,含笑回礼道:“若烟见过表姐夫!”
谁想做你姐夫?
万征只觉喉咙干涩,却也只能勉强应付。
等到一番礼罢,田立言道:“厅里还有几位叔伯兄弟和各府的宾客等着,宁儿且在这里与母亲、姑母说话,爱婿便往前厅见见罢!”
万征与楚若烟共处一室,早已说不出的别扭,听他一说,巴不得离开这里,忙应一声,跟着他一同出偏厅,往正厅里去。
瞧见男子尽皆退了出去,郜氏忙将田佳宁的手拉住上下打量,见她笑意吟吟,脸色红润,这才微松一口气,又忍不住拭泪道:“宁儿,你嫁入旁府,再不在娘身边儿,凡事,可要多些考量!”
为母之心,这是怕女儿受委屈啊!
楚若烟向她望去一眼,心里对她倒是添了几分好感。
虽然说,来到这个时空十年,可是对这位田少卿夫人,却一向都不曾留意过。如今田佳宁嫁给万征,也算是嫁入高门,见她不以此得意,反而为女儿担忧,倒似一个慈母。
田氏见她几次落泪,倒有些不耐,上前劝道:“嫂嫂,宁儿嫁入功绩侯府,日后享的自然是泼天的富贵,嫂嫂该欣喜才是,又何必伤怀?”
郜氏素知自己这个小姑子的性情,听她说出这番话来,也不多辩,只是点头道:“见到宁儿,我是又是欢喜又是伤怀,一时难忍罢了,倒教妹妹笑话!”拭干眼泪,由着姐妹几人去说体己话儿。
楚若湖见这里再没有别府的小姐,终于能将楚若烟晾着,连忙拉着楚若溪,叫上田氏姐妹,与田佳宁进侧耳房来,独将楚若烟撇下。
田佳宁瞧在眼里,自然明白她的心思,心里暗骂:当真是不成器的东西,只能做这些伎俩,出一时之气,有什么用?
却故作不曾瞧出,回头唤道:“若烟表妹,一同来坐坐可好?”
这几人的小心思,楚大小姐尽数瞧在眼里,微微含笑道:“田表姐不必在意,我在这里坐坐便好!”并不起身跟去。
郜氏倒是好心,劝道:“你们小姐妹坐着说话才有趣些,又与我们坐什么?”
我是怕有我在,人家姐妹不好说话!
楚若烟浅笑道:“田表姐嫁入功绩侯府,日后自然是出入各大府门,怕没有和田表姐坐的时候?瞧这时辰快要开宴,若烟是想省这处脚罢了!”
偏厅到侧房,能费你多少脚?
众人腹谤,但见她当真并不起身,也不再劝,由着她去。
楚大小姐抬眸,向田氏睨去一眼,唇角几不可见的轻勾。
自己这个继母,今日三催六问的非要她来田府,断不会只是来饮宴的,还当真不知道,她又要出什么妖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