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若烟跟着耶律辰出宫,先送贝妤和卞红欣回府,调转马头向兵部而来。转出街角,四处瞧瞧没有人窥探,这才向耶律辰斜睨一眼,问道:“你和明大哥捣什么鬼?”
就知道这个丫头迟早要问。
耶律辰微笑,学她眨一眨眼,说道:“你猜!”
楚若烟:“……”
啧,妖孽变坏了,跟谁学的?
心思微转,轻哼道:“之前九哥说要引蛇出洞,想来就是在这里给人下套,若烟是想知道,明大哥当真拿到了刺客?还是你们借着和卿大哥说话,让旁人听到?”
耶律辰叹道:“从进城到此刻,我也不曾与明世子说上几句话,又哪里知道详细?只是听他那话,似是昨夜设下的圈套,不止引出卿统领的人,动手的还有旁人!”
楚若烟想一想,点头道:“想来是三方混战,卿大哥的人助明大哥擒到另一伙儿人,自个儿也被明大哥困住,不得已才表明身份!”
耶律辰无奈道:“只是没想到,卿统领早已防患于未然,所说的话与那二人的口供一致,竟然遮掩的天衣无缝。”
楚若烟抿唇笑道:“九哥忘了,卿大哥可是我四哥推荐,又岂是差的?”
是啊,楚若麟是什么人?禁军统领,可是身负皇城安危,除去武功高强,必然还要心思细密,行事谨慎。
耶律辰想想,也不禁浅笑,吁口气道:“不过经此一事,可知卿统领是友非敌,我们倒也不必追根究底!”
不用追根究底吗?
楚若烟侧头,向他瞄去一眼,轻哼道:“九哥就不想知道,卿大哥为何要相助明王爷?”
耶律辰默思片刻,摇头道:“朝中各大世家之间,盘根错节,又哪里查得出许多缘故?我想着,必然是几时明王爷对卿家有恩罢了!”
楚若烟摇头道:“卿家也是名门世家,在这上京数代,若果然有什么恩怨,我们平日又岂会不曾听到?”
也就是说,两家并没有特殊的联系?
耶律辰想一想,也轻轻点头。
是啊,如果孝康王对卿家有恩,这许多年来,两家岂会没有来往?
莫说卿鸿飞只年长明彦恩几岁,就是卿鸿飞的妹妹,也与明彦君年纪相仿,若是两府有过命的交情,这年少一代,也该来往密切才是,就如贝、卞几府。
如此说来,卿鸿飞暗中出手相助孝康王,还当真是奇怪的很!
楚若烟见他凝眉思索,知道他也起疑,又向他凑近一些,悄声道:“九哥,你们把人押在何处,带若烟去瞧瞧热闹?”
“不许胡闹!”耶律辰回神,探手在她额上弹一指。
楚若烟不满道:“这上京城各大府门盘根错节的关系,莫说你和萧三哥,就是明大哥也未必有若烟清楚,若烟不过是想相助九哥,九哥竟不领情!”
那也不用非去瞧热闹!
耶律辰好笑,见她噘起嘴,不自觉的将声音转柔,“不管拿到人是真是假,明世子必有用意,将这话当众说出来,也必然是想引出什么人来,万一有什么争斗,刀剑可是不长眼的!”
“九哥武功出神入化,鬼神不敌,有九哥护着,那些三脚猫怎么靠得近若烟?”楚若烟连忙狗腿的拍马屁。
耶律辰见她一脸谄媚,不禁好笑,摇头道:“若九哥当真如你所说,当初也不用你救九哥的性命!”
一句话,将二人的思绪拖回当初雪后的阳谷关。
耶律辰被暗箭所伤,几乎失血而死,是楚若烟临危不乱,就地取药止血,才留住一条性命。
那时,二人还未情定,耶律辰在诸多的纠结猜测之中,举棋不定,楚若烟对他,却满是垂涎和敬慕。
恍惚间,楚若烟似回到那小小的营房。想起那个躺在床上,不能稍动,只能任她摆布的耶律辰,不禁“哧哧”低笑,向钰王殿下瞄去一眼。
看哪儿呢?
耶律辰见她目光下瞄,神情暧昧,皱眉笑道:“丫头,又在乱想什么?”
楚若烟咳一声,倾过身去,低声道:“九哥如今可还穿若烟给做的短款底裤?”
当初他大腿受伤,为了换药方便,给他做了古代改良版的大裤衩子,瞧他穿了好一阵子。
耶律辰:“……”
就知道这个丫头不怀好意!
胸口微窒,脸上却还是浅浅笑意,点头道:“每个月天衣阁送来的衣裳,样样不缺,若烟的好意,九哥岂能辜负,自然是照单全收!”
“穿着?”楚若烟问。
耶律辰:“……”
这也太直接了吧?
可是话说到这里,不应的话,岂不是输给这个丫头?
只能淡定点头:“穿着!”
好听话的九哥!
嘿嘿嘿嘿!
楚大小姐抿唇偷笑,向妖孽一瞄再瞄,见他虽说神情镇定,可是耳朵尖儿上却不经意的掠上一抹潮红,忍不住“噗”的一笑,又再问道,“可还舒服?”
耶律辰:“……”
再被这丫头问下去,不会是当街扒下来要瞧瞧吧?
深吸一口气,探手将她额发揉乱,轻哼道:“任是如何,九哥也不会带你涉险,不要再胡闹!”
“咦?”楚若烟眨眼,想了想,才知道这话题从哪里歪了楼,撇一撇唇,不满道,“不去就不去,只是回头,九哥要说给若烟听听!”
“好!”听她不再纠缠大裤衩子的问题,耶律辰终于轻轻吁一口气。
兵部大堂上,两部官员已在等候,见到二人并肩进来,齐齐起身见礼。
礼部尚书高轩当先回道:“王爷,怀城总兵万二爷的灵柩已送入功绩侯府,只是依朝廷规矩,朝中将领捐躯,丧礼可以越制一等,可是这万二爷……”后半句话收住,为难的瞧着耶律辰。
是啊,这万雄志是在自己府里被人割了脑袋,并不是战死沙场,这是算为国捐躯呢?还是算寻常的亡故?
耶律辰挑眉问道:“可有先例?”
高轩苦笑摇头道:“我朝并没有如此先例!”
朝中的将领,等闲也不会被人暗杀,纵然有,也要分是仇杀,还是为敌国刺客所杀。敌国刺客所杀,自然也算是为国捐躯。像万雄志这样,不在战中,莫名其妙被人割了脑袋,却查不出人来的,还当真是第一个。
耶律辰点头,想一想,向兵部尚书于一雷问道:“万二爷的灵柩进府,功绩侯可曾开棺?”
于一雷点头道:“棺木并不曾钉死,功绩侯当众开棺,不止功绩侯府的人上前与遗体道别,就是臣等也上前行礼。”
也就是说,在场的人都见到万雄志的遗体?
耶律辰点头道:“万总兵也算有功于社稷,如今不幸亡故,理当给些礼敬!”向高轩道,“这规制一事,高尚书与礼部各位大人酌情商议罢,商议妥当,来禀一声儿,明日早朝,本王向父皇请旨就是!”
高轩连忙躬身领命,却又略一踌躇道:“王爷,皇上既命王爷掌管礼部,这等小事,不过是王爷一句话罢了,又何必惊搅皇上?”
耶律辰微笑道:“本王素来不曾留意过礼部的事务,如今仓促接手,凡事还是谨慎些才是!”又向礼部其余官员望去,慢慢道,“万总兵亡故,功绩侯悲伤过度,父皇要给功绩侯府这个体面,各位大人也只好尽心一些,从今日起,每日两人往功绩侯府守丧罢!”
礼部官员:“……”
刚刚还说要做事谨慎,还没转头,就要礼部官员去给万雄志守灵,而且语气决断,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高轩一怔,躬身道:“王爷,并没有这个先例!”
耶律辰点头道:“不过是给功绩侯府的体面,倒不必先例!”不听他再说,摆手道,“此事你们自行安排,倒不必再来回本王!本王还有沉丹公主一事要商议,你们且去罢!”
这是压根不想听他们再说!
高轩等人无法,只得行礼退了出去。
耶律辰啜一口茶,听着兵部大门传来守卫送礼部官员出去的声音,才又慢慢道:“漠上可有消息传来?”
楚若麟出兵也不过两个时辰,哪里就会有消息?
众官员默然,于一雷反应快些,连忙躬身道:“回王爷,之前信使入营,前锋营已经有备,不止项海跟着楚少将军出兵,梁吉也一同跟了去!”
“梁吉?”耶律辰一怔,问道,“哪个梁吉?”
还能有哪个梁吉?
于一雷道:“就是去岁征兵,王爷从新兵中亲自选拔出来的少年将领,梁太师的小儿子!”
是他!
当初,他列上的名单,这梁吉可是第一名。可是楚少麟只因他是梁太师之子,竟然不要,而改选第二名的冯秩。不想这会儿出兵,他竟然跟去。
耶律辰心里有一瞬不稳,脸上却没有一丝流露,点头道:“哦,原来是他!此人倒是难得的将才,有他相助,楚少将军如虎添翼!”见他再说不出什么消息,摆手道,“万总兵的丧事,虽说有礼部支应,但兵部也不能不管,每日命人去瞧瞧,若有什么事,来禀本王!”
兵部众官员应命,见他再没有旁的吩咐,这才辞礼退了出来。
耶律辰听着人声渐远,神情渐渐变的凝肃,向楚若帆问道:“三哥可曾睡见万雄志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