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小福子死了?”太监话音刚落,钰王就冷冷接口。
是啊,方才耶律元哲说的,是“暗算御史台和高总管”,这太监说的却是“害死小福子”。
太监一窒,结舌道:“奴才……奴才听到……听到有人惊嚷,知道……知道是小福子……小福子死了!”
皇帝向他望一眼,皱眉道:“你是哪里的奴才,既不是暗算御史台,又去内务府做什么?”
那太监立刻喊起撞天冤来,磕头道:“回皇上,奴才是御花园中伺花草的太监,名唤王盘,眼见天暖,草木很快复苏,今儿去内务府,是想支领一些侍弄花草的工具,不想刚刚进去,世子……世子爷就说奴才伤了人命,将奴才擒下,奴才……奴才冤枉啊!”
“冤枉?”耶律元哲冷笑,上前一步,一脚将他踹翻,冷哼道,“你敢说你没有动过木料?”
“奴才当真没有!”
“你说你刚进内务府?”
“是!奴才刚刚进门,就撞上世子爷!”王盘强挣,抵死不认。
耶律元迅轻哼,劈手一把将他手腕抓住,全力向上一提,喝道:“你手上是什么?”
王盘双手反剪被绑,此刻被他用力一扭,顿时杀猪般叫了起来,额头迸出细密的汗珠。
随着耶律元迅的喝声,众人的目光尽数向王盘的手上望去,但见一双粗大手掌,沾着满手竭色木屑,连衣裳都沾着不少。
皇帝眸色骤深,冷声道:“王盘,你如何解释?”
王盘脸色惨白,磕头道:“回皇上,奴才……奴才之前在御花园中做活儿,不曾……不曾清洗……”
“做活?”耶律元哲好笑,抓着他的手转向众臣,冷声道,“御花园中,皆是活的草木,这狗奴才身上沾的,可是锯过的木屑,说是御花园中沾上,又有谁信?”
是啊,木料上的木屑,和御花园中活的花草岂能一样?
众臣点头。
耶律修向那太监一望,却道:“之前闻说园子里修亭子,有木料运过去,也是有的!”
王盘连忙道:“对对,方才奴才就是从御景亭那里过来!”
耶律元哲气笑,抬腿在他腰上一踹,咬牙道:“你倒是见机的快!”
只是有这一句话,瞬间将手上的木屑圆了过去,又无从查证,若硬说他撬塌内务府的木料,似难令人心服。
几乎所有的目光,都向锦王望去一眼,又都回到皇帝身上。
方才只因锦王提醒,王盘才有话对答,可是若因此就说他与此事有关,似也不能成为铁证,如今只能静等瞧九五之尊如何裁夺。
耶律隆毅也不禁皱眉,目光扫过耶律修,落在耶律辰身上,漫声唤道:“钰王!”
耶律元哲进宫,却始终没在御前露面,这会儿却从内务府拿了个人出来,显然是耶律辰安排。他既有此安排,断断不会没有后手。
耶律辰闻唤,躬身一礼,转向喜庆问道:“喜公公,你说你今日前往内务府,是小福子照应?”
喜庆连忙点头道:“是!小福子闻说是我们娘娘要取金线,颇有些为难,奴才才到前殿来寻高总管!”
耶律辰又再问道:“除去小福子,可还见到旁的人?”
喜庆摇头道:“那时早膳已过,午膳尚早,内务府中并没有多少人来往。奴才进去,就只有小福子在厅堂里,问明白话便出来,并没有瞧见旁人!”
“嗯!”耶律辰点头,向王盘问道,“你是说,你去内务府支领修剪花草的工具,一进内务府,便听说小福子死了,并不是你动手,是吗?”
“是!”王盘立刻点头,又小心加一句,“奴才听到有人喊,说木料塌了,小福子被砸死。”
“你倒谨慎!”耶律辰摇头,唇角挑起,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
这个时候,你还笑得出来?
满殿君臣看着他那俊颜上绽开的笑容,直觉眼花,只有楚大小姐看直了眼睛。
九哥笑起来,真是越看越好看!
皇帝皱眉,向耶律辰深凝,摇头道:“如此说来,岂不是死无对证?”
唯一见过喜庆的小福子一死,又有谁能证明喜庆当真去过内务府,来这前殿,又是当真来寻高总管?若不能证明他的话有假,又如何证明他身藏毒药,实则是包藏祸心?
经皇帝一问,众臣也都纷纷点头,目光尽数落在耶律辰身上。
锦王耶律修道:“是啊,九弟,小福子一死,内务府无人能为喜公公作证,你也不能冤屈他不是吗?还是着人去明华殿,问过我母妃,以证喜公公清白就是!”
喜公公清白了,那就是包凌松栽赃嫁祸!
而包凌松,如今虽说跟着明彦恩在御史台,可之前可是前锋营的人!
从阳谷关一战之后,钰王掌管兵部,又兼领前锋营副统领,如今的前锋营,可说是钰王殿下的一支亲兵!
若包凌松栽赃嫁祸,那岂不是暗指是钰王指使?
皇帝眉端微拧,向耶律辰注视。
耶律辰倒不慌不忙,向耶律修道:“二皇兄,御史台和高总管在内务府遇险,木料塌下一事尚有人证,总要问过才行!二皇兄又何必着急?”
被他一提,众人才想到,这御史台和高总管在内务府被塌下的木料砸到,小太监报讯已有一会儿,竟不见他们回来!
皇帝向庞白命道:“你去唤他们回来罢!”
庞白应命,刚刚要走,就见耶律辰押手阻止,向殿门外道:“传小福子!”
小福子?
不是死了?
他的话出口,殿内众人都是一怔,还不等回过神来,就见内务府总管高德一瘸一拐,伴着个小太监进来,跪下给皇帝见礼。
喜庆和王盘一见,顿时眼睛睁大,如见鬼一样,耶律修却眸色顿沉,向耶律辰狠狠瞪去一眼。
皇帝见到,也颇为意外,扬眉问道:“小福子,你不是死了吗?”
小福子磕头道:“回皇上,若不是世子爷相救,奴才怕当真没命了!”
“哦?你详细说说!”
“是,皇上!”小福子再磕一个头,微微抬起身,目光向殿上一扫,指着王盘道,“是他!是他说御花园里要用什么东西,引奴才去那木料旁,哪知道奴才刚刚过去,他就将木料推倒!那许多的大木,都向奴才身上砸来,幸好世子相救!”话说完,转向耶律元哲磕下头去。
王盘摇头道:“你……你……你莫要信口攀污,那……那许多的大木,我……我只是一个人,如何能够推得动?”
皇帝问道:“木料很多吗?”
高德回道:“回皇上,是今儿刚进的木料,足足有十几方!”
皇帝点头,疑问的目光又望向小福子。
小福子摇头道:“我又如何知道你动了什么手脚,横竖是你!”
所有的人:“……”
原来是没有证据!
耶律修冷笑道:“你红口白牙,说是他暗算,便就是他吗?”
耶律元哲向他一望,摇头道:“锦王殿下,方才的事,是臣亲眼所见,也是亲手将这狗奴才擒到!”
耶律修怒道:“小皇叔,纵是如此,你也当有证据!”
耶律辰微笑道:“今日二皇兄情急的很,回头得饮些下火的汤品!”
耶律修咬牙,向他怒视,冷声道:“九弟问案,我情急什么,只是盼着九弟能禀公而断罢了!”
皇帝见兄弟二人争执,皱眉道:“钰王,还是问案要紧!”
“是,父皇!”耶律辰应命,向殿外道:“有请御史台各位大人!”
随着他的话,岳清宁在前,率着御史台的人回入殿中,将手中一只铁杵举起,大声道:“皇上,木料倒塌之后,臣在木料中发现这条铁杵,一端扁平,该是用来撬翻木料所用!”
庞白下来,将铁棍接了过去,呈给皇帝。
皇帝细瞧片刻,皱眉道:“这是何物?”
高德向上张望片刻,躬身道:“回皇上,奴才瞧着,似是内务府院子里卸货物所用的铁杵,可以插入细缝,将货物撬起!只是……只是并不曾放在木料那里,而是立在门后!”
原来不在木料那里,御史台却在木料堆里发现,自然是有人将铁杵拿了过去。
皇帝眸色骤深,向高德道:“闻说你也受伤,可曾瞧见王盘动手?”
高德躬身回道:“回皇上,奴才引着御史台几位大人过去,本是向从属众人查问何人见过喜公公,听到木料那里有人说话,过去查看,还不曾走近,木料便已塌下,跟着被世子一把推开,跟着听他喊,小福子被砸死了!”
原来是耶律元哲喊的!
小福子点头道:“奴才被世子爷推开,也是听到他大声喊奴才被砸死,奴才吓的魂飞魄散,竟一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死了!”
你自己活着死了也分不清?
众人不禁好笑。
耶律辰也跟着勾唇,慢慢转身,突然向喜庆问道:“喜公公,你方才说,你今日前往内务府,招呼你的,就是小福子?”
是啊,这句话,你不是问过好几回了?
众人听他再问一次,已有人腹谤,这钰王殿下问个案子,怎么同一句话婆婆妈妈问好多回?
楚大小姐却勾唇道:“是说小福子死了之后,喜公公才突然说自己在内务府只见过小福子,如今他没死,喜公公不知道可会改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