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洛和亲一事,殷觉太子见问到自己这里,私下唤殷洛询问,见她竟坚持不嫁任何一位皇子,连耶律元迅、耶律元哲二人也只是摇头,虽说出乎意料,却又似在情理之中。
殷觉再三衡量,对耶律修频频使来的眼色视而不见,回道:“苍辽皇帝有此用心,我沉丹君臣感佩之至,岂能辜负?既然殷洛不堪匹配上国皇子,便随我回去,也好慰她母妃之心!”
耶律元迅得到实信儿,拱手道:“既然如此,本王和锦王殿下即刻进宫请旨,两国和议签成,也算了一桩心事!”
殷觉谢过,送二人出来。
耶律修趁着耶律元迅前头带马,落后一步低声道:“虽说明彦恩回来,可是孝康王府与定远侯府已经反目,卞大小姐那里还有可为,殷太子此刻反悔,还来得及!”
殷觉勾唇道:“卞大小姐之心,全在明世子身上,殷觉要一个空壳子做什么?”
耶律修皱眉道:“只要带回沉丹,她举目无亲,太子再加以笼络,她岂有不归心的道理?太子……”还要再说,见耶律元迅回身过来,立刻住嘴。
殷觉也不再说,向他一礼道:“多谢锦王殿下!”又再转身与耶律元迅辞礼。
皇帝耶律隆毅听完二人回报,即刻命钦天监选定吉日,两国签定和约,议和之事,也就此告一段落,只等半个月后漠上路开,沉丹一行便启程回国。
皇太后闻说,摇头叹道:“殷洛公主那样好的一个孩子,终究还是没能留下,也是哀家无福!”
皇帝叹道:“朕原想这几年,老四始终惦记着楚大小姐,可老九回京,楚大小姐一颗心定在他的身上,再不瞧旁人。朕想着,便将这沉丹公主指给老四,哪知道,那沉丹公主来我上京旁的没有学会,倒是学会了楚家丫头的臭脾性!”
毕太后听他前边所言,还连连点头,听到最后一句,不禁笑起,摇头道:“莫说那沉丹公主,我们自个儿的孩子自幼和她厮混到大,不也一样?可也不知道是谁学了谁的?”
皇帝点头道:“说来也是,老九一回来,楚大小姐就定了性,那心儿将一颗心放在楚大公子身上,收都收不回来,朕当真不知道要拿她如何?”
闺阁少女,大多及笄之后议亲,而三公主耶律心很快就要年满十九,到如今还深处宫中,怕早已沦为旁人的笑柄。
毕太后轻哼一声,摇头道:“皇家的事,谁敢笑话?若心丫头能等来若宇的心,再晚几年何妨?哀家只是担心,她这一番痴情没有结果!”
皇帝点头,说到耶律心的终身大事,也觉无奈。只是自己两任皇后,只有这一个嫡女,实在不愿委屈她,她又深得太后之心,也只好由她一年一年留下。
根据钦天监所测,两日之后,两国在奉天殿正式签订议和盟约。
签过最后一笔,随着太监扬声唱和,阶上阶下八十一声礼炮,一声一声传了出去。
沉丹太子殷觉含笑起身,向皇帝施礼道:“两国结盟议和,成永世之好,是两国社稷之福,百姓之福!苍辽皇帝心怀天下,当为诸国表率,殷觉心中感佩!”
耶律隆毅应道:“此为沉丹皇帝与太子之功,朕岂能贪功?”
二人客套几句,苍辽众臣上前恭贺,奉天殿前,已一片贺祝之声。
等人声稍静,耶律隆毅才道:“晚上宫宴,以为庆贺,请太子带同申屠元帅前来共聚!”
殷觉躬身道:“苍辽皇帝美意,殷觉与申屠元帅自当从命!”微微一顿,又道,“殷觉来朝,已有半年,如今盟约既成,殷觉已问过钦天监,这几日漠上风沙渐平,七日之后是为良辰,宜远行,殷觉请苍辽皇帝旨意,七日之后启程回返沉丹!”
耶律隆毅点头叹道:“殷太子雄才大略,朕极愿多加亲近,只是殷太子为沉丹储君,朕不敢久留,七日之后,朕命太子与锦王代朕为太子饯行!”略略一停,又道:“前几日太后见到殷洛公主,甚为喜欢,闻说今日订立盟约,传出话来,请殷洛公主往长寿宫去见见!”
回国的事议定,殷觉满心轻松,忙行礼道:“殷洛蒙苍辽太后青睐,是殷洛之幸,殷觉必然转告!”言毕起身,施礼告辞。
晚宴定于酉时末,苍辽皇帝传召满朝文武伴宴,四品以上官员内眷伴宴。
沉丹太子来朝半年,如今和议终于签成,旨意传下,各府各宅公子、小姐闻讯,一时都心绪复杂。
想殷洛公主最初来朝,言之凿凿,要嫁入苍辽,哪知到最后,又是她自己拒嫁任何一位皇子。
而这数月来,殷觉太子对卞大小姐之情,众所周知,哪知道,也随着明世子的回京,就此做罢。
如今,和议已成,沉丹太子、公主将双双回国,从此之后,这半年来的情孽纠葛,终将回归原点。
殷洛在未时后进宫,跟着太监径直向长寿宫而来。
毕太后闻报,忙命人请了进来,见她行礼,忙命人扶住,拉着她到身边坐下,瞧着她端丽的面容,长叹道:“原想哀家那许多皇孙,纵不能入公主的眼,还有元迅、元哲兄弟呢,哪知道公主竟一个都不中意。如今公主这一回国,怕再难相见!”
殷洛在听过旨意之后,早已满心怔忡,此刻听她一说,心中顿时一酸,眼眶微红,险些落下泪来,勉强将胸中的酸涩压下,低声道:“太后厚爱,殷洛感激不尽。殷洛本想留下侍奉太后,奈何殷洛粗陋,不堪太后使用。”
“傻孩子!”毕太后长叹,拍拍她的手背,摇头道,“若果然如此,今日又何必将你唤来?”说完,从郑嬷嬷手中取过一只小巧的赤金匣子,送到她面前,温声道,“公主出身尊贵,自是不将东西瞧在眼里,只是这只凤钗是哀家做女儿时最钟爱之物,始终留着,如今赠给公主,算是为公主日后出嫁添妆!”
殷洛公主一惊,连忙起身道:“殷洛何德何能,得太后如此厚赐?况太后自有嫡亲的孙女,殷洛又岂敢拜领,这万万不可!”
毕太后见她推拒,摇头叹道:“傻丫头,她们自幼在哀家身边儿长大,什么东西是没有得过的,岂会在意这一样?此番哀家心喜公主,这东西虽不贵重,却可给公主做个念想。日后公主见到,便可知道,远在苍辽,还有哀家盼着公主一世安好!”
郑嬷嬷在旁道:“太后对公主一番爱护之心,实是碍着两国情谊,公主的身份,不能将公主留下,这东西也不过略表心意,公主还是收下罢!”
殷洛见毕太后之意甚诚,郑嬷嬷又说的诚挚,心中感念,转而再想这一去,间关万里,不止太后再不能见,还有那个心心念念之人,心中的酸涩再难压制,顿时落下泪来,福身在太后面前跪倒,啜泣道:“殷洛得太后爱重,三生之幸,只是……只是殷洛无福,不能侍奉左右!”也不再推,双手将赤金匣子接过。
毕太后拉她起身,仍在身边坐下,细细嘱咐路途琐事。
殷洛直等到宫宴将开,才离开长寿宫,跟着戴青往御花园千秋万寿亭而来。直到进琼宛门走出极远,突觉两手空空,有些怪异,略略一想,“呀”的一声停住。
太监连忙问道:“公主何事?”
殷洛咬唇道:“太后赐的凤钗忘在长寿宫,不曾带出!”
想那本是太后之物,若是回去取,方才的推托便成虚话,可是若不去取,心里又有些惋惜。
或者,那当真是她苍辽一行能带走的唯一的东西,不想竟然被自己忘记。
戴青在长寿宫里服侍多年,心思灵敏,立刻道:“公主莫急,横竖公主还要去赴宫宴,小人送公主过去,再折回去取,必会在宫宴结束之前,送到公主手上!”
殷洛踌躇道:“那本是太后心爱之物,赏给殷洛,却被殷洛遗漏,如今再去取,怕惹太后不快!”
戴青笑道:“小人在长寿宫服侍多年,太后娘娘断不是虚情假意之人,公主不必多虑!太后若见公主遣小人回去取,必然知道是公主珍惜太后之物,只有更加欢喜!”
殷洛松一口气,点头道:“那就有劳公公!”
戴青躬身,依旧引着她向千秋万寿亭而来。
前边御湖湖光已见,千秋万寿亭前华灯已上,妆点的富丽堂皇,而殿门那里,已有几府的小姐进殿,奴仆两旁服侍。
戴青躬身道:“公主,前头就是宫宴所在,三公主一早传过话来,在殿侧的亭子里等候公主一同进殿,公主自去,小人即刻回去替公主将匣子取来!”
殷洛随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见一座二层的亭子,里边华灯灼然,有几条熟悉的身影已在其中,便点头应下,辞过戴青,向殿侧而去。
千秋万岁亭临湖而建,深处御花园中,四周假山湖石环绕。方才殷洛和戴青所立之处虽能瞧见亭子,两边道路却被阻挡。此刻殷洛别过戴青,刚刚穿过一处牌楼,就见前边岔路绕出一条俊挺身影,心头怦跳,失声唤道:“四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