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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太太稍微好一些,却也浑身都在颤抖,缓步靠近,问正在处理伤势的老大夫:“大夫,我儿伤情如何?”
  老大夫已经捆好了手臂,抹了一把汗:“右边身子伤得很重,不只是外伤,五脏六腑也受了伤。好在没有伤到头,要等大爷醒过来之后,再仔细查探。”
  “要是……要是醒不过来呢?”乔氏颤声问。
  大夫摇头:“应该能醒。但确实伤得很重,以后可能不良于行,你们要有心理准备。或者,另请高明也可。”
  这已经是府城中最好的医馆,面前的老大夫是城中资历最高,公认医术最好的大夫。比他高明的大夫……别的城中兴许会有。但这一时半会儿也找不来啊!
  老太太只觉眼前一黑,险些晕了过去。她死死攥着苏允嫣的手,沉声道:“还请大夫尽力施为。苏家不缺银子,用什么好药都可。只要能救回他,苏家还有厚礼奉上。”
  老大夫此时忙着包扎腿上,摆摆手道:“救人要紧,你们先让开,别挡着我的光。”
  说着他用剪刀剪去苏帷腿上的裤子,露出里面不自然弯曲的腿来。
  乔氏瞪大眼睛,晕了过去。
  老太太也想晕,但她清楚,此时若是她也晕了,便再没个主事的人。深呼吸了好几口气,压下了心头的慌乱。沉声问:“他带的随从和车夫有没有出事?都在哪儿?”
  *
  随从和车夫都多少受了些伤,但都没有苏帷伤重。
  怎么说呢,下人和主子不同。
  起得太早,主子一上马车就可以补眠,苏帷就是,还没出城呢,他已经又睡熟了。
  可车夫和随从是不能睡的,一路上得注意路上的情形。他们也是最先发现马儿发疯的。车夫是赶了许多年马车的老车夫了,眼见马儿发狂,大吼几声示警:“快跳!找带草的缓坡跳!”
  马儿疯起来跑得很快,缓坡不是一下子就有的。刚好车夫看到路旁正合适,觉得机不可失,便率先跳了下去,打一个滚后平稳落地,只受了些轻伤。忙不迭追着马车喊:“跳!快跳!”
  苏帷醒过来后得知要跳马车,他是个果断的人,可看着飞速后退的周边景致,总觉得机会不合适,随从以为他害怕,也率先跳了,打算让主子看看他是不是能安全落地。
  谁知那边随从刚一落地,苏帷正打算跳呢,马车就翻了。好在车夫和随从都受伤不重 ,这才能飞快把他送回城中最大的医馆。
  受了这么重的伤,不是去哪个医馆都行的。宁愿多耽误一些时间,也要找个靠谱的大夫。
  老太太神情严肃无比:“他坐马车也不是一两次,怎么这一回马儿就发疯了?主子让备马车,你们就没仔细查看?发现马儿不对,当即就要换掉,更何况帷儿还是去底下县城,这不是一点点路,临走之前你们是怎么查的……”
  说起来苏帷运气还算好,刚出城不久就出了事。路上拦了村里人进城的马车,飞快就送回了城。
  要是到了府城和县城的中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再出事,才真的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随从和车夫哪儿敢不查?
  马儿一般都是马夫喂养,但是由车夫挑的。车夫也是仔仔细细选过的,谁知看起来很正常的马,出城后就发疯了呢?
  这一次车夫没受重伤,但他宁愿自己受了重伤濒死。要知道,苏家如果不讲道理怪罪起来,别说是他,就是家人也会被牵连。
  但苏帷伤成这样,想要苏家讲道理,怎么可能?
  随从也差不多,跟主子一起出门,主子遇上危险,他们得主动上前去挡。现在他没事,主子却伤成这样……想不到不被追究,几乎是白日做梦。
  可随从是真的冤枉,他知道护主有功会得赏赐,哪儿会不主动护主?包括今日他率先跳下马车,也是想要为主子探路,谁知道就那么巧呢。
  到了这时候,说辩解的话都是多余。落在老太太眼中反而是狡辩,当下二人也不多言,只磕头求饶。
  乔氏在医馆晕倒,很快就被大夫掐醒了过来。刚好看到老太太审问两人,立刻上前,质问道:“是不是你们背叛了主子?要不然怎么只他出了事,你们却全身而退?”
  车夫和随从面面相觑,连忙磕头表忠心。
  乔氏的话让老太太心思一动,本身她第一时间跑来审问两人,就是有些怀疑此事不是意外。
  如果有人暗中谋划,车夫和随从很可能是有问题的。老太太心里把苏家的仇家扒拉了一遍……苏家在城中已经富裕百年,虽然平时都尽量不与人结怨。可做生意,本就是各家争利,没有仇家,那是不可能的。
  这一时半会儿,老太太也想不出是谁对自家这么大的恶意。
  简直是一击即中。
  苏家如今是苏帷管着,这些年来也算蒸蒸日上。苏权只是个半大孩子,如果吩咐他做什么事他还能做得中规中矩,但如果把家业交给他……还没历练到那地步。
  也就是说,苏帷这一受伤,苏家的生意肯定会有影响。如果他伤得重,那以后的苏家该何去何从?
  想到这些 ,老太太面色慎重无比。
  乔氏对于车夫和随从的话一个字都不信,沉声吩咐:“把他们俩带回去,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许见。”
  车夫和随从很快被带走,乔氏冷着脸,继续吩咐:“去查,查他们二人的家人最近都见了些什么人?有没有异常?有没有多出宅子铺子和银子?查一下他们的孩子有没有得到什么好处?”
  乔氏积威甚重,她一开口,周围的人纷纷动了起来。
  半个时辰后,苏帷的伤腿终于包扎好,在这期间 ,老大夫让人熬了两三碗药灌下去。他却还是昏迷不醒,老太太很有些担忧。
  老大夫却道:“他受这么重的伤,沉睡也是一种养伤的方式。断骨之痛,没几个人能清醒地熬过去。他这么睡着,其实还好过些。要是醒了,不喝安神药,也熬不过去。兴许会生生痛晕过去。”
  又是一通忙乱,苏家人才把苏帷弄回了府。
  在这期间 ,每个人都想了许多。
  等到苏帷放好,乔氏已经吩咐道:“去请府中各大掌柜进府,我要亲自见他们。”
  老太太冷哼一声:“苏家的生意,还轮不到你来做主。”
  乔氏不悦:“我又不会做生意,我当然不会管,但如今夫君病着……外人只会说好听的,但咱们自己心里要有个准备。万一他伤得重,家中的生意总要有人管。权儿跟着他爹好几年,不求他把生意做好,暂时看着不出岔子,应该还是能的。”
  老太太并不赞同她的话,道:“权儿还小,我不放心。再说他那么任性,苏家百年家业,不可如此草率。”
  乔氏可是亲眼看到苏帷身上的血的,能不能养好且两说呢,无论如何她得做好最坏的准备,当即道:“权儿最是听话,哪里任性?”
  苏允嫣毫不客气:“听话地养外室?”
  乔氏:“……”
  第103章 被顶替了人生的妹妹 二十九
  别的事情苏权做得如何苏允嫣不知道, 但养着张达芸这事上,苏权确实任性。
  他并非不知道养这女人的后果,可他还是做了。并侥幸地以为别人不会知道。这不是任性是什么?
  乔氏哑口无言。
  老太太冷着脸:“他太年轻,容易上当受骗。当初帷儿他爹不在, 那时候帷儿还小, 我也是帮着看了两年的,虽然没做得多好, 至少没有亏损。生意我先看着, 等帷儿醒了再说。”
  苏帷伤得那样重, 能不能好转都不一定。这生意若是老太太管上手了……乔氏心里清楚, 交给别人还好说。老太太如此厌恶他们母子, 又怎么会把管家权交出来?
  这生意不捏在自己手中, 乔氏如何能放心?
  “权儿又不傻,怎么会被骗?前面那几年他也没有被人骗过啊, 就像是您说的, 他还年轻, 正是学的时候。要是不让他学, 那他一辈子也不会。您都这把年纪了, 就把生意交给他, 安心养老就是。”
  本来呢,老太太再不愿意承认,也已经接受了苏权是苏家以后的当家人, 这生意早晚会交到他手中。但是今日乔氏这般急切,仿佛苏帷会死一样。老太太不高兴了, 本来她还打算让苏权跟着那些掌柜慢慢接手生意,这会儿也没了那心思。
  “养什么老?”老太太一脸不悦:“权儿还未成家,还是个孩子呢。要是家中不安稳, 我又如何能安心养老?”她摆摆手,“这事你别管了,我心里有数。你也别太着急,权儿是苏家唯一的孙辈,这家中早晚都会交给他。”
  听到前面的话,乔氏还想争执,在听到后面那句后,便也没再争。
  是啊,苏权是苏家唯一的男丁,这家中不交给他,还能交给谁?
  她也确实没必要着急,与其忙着接手家中生意,还不如让他尽孝床前。苏帷看到他的孝心,应该会多教一些,那些掌柜有他嘱咐一句,苏权会省不少力气。
  再有,那个张达芸真的要收拾了。在她看来,老太太之所以不愿意让苏权插手,就是被苏毓那句话给气的。
  想到此,乔氏又狠狠瞪了一眼苏允嫣。
  苏允嫣一脸莫名其妙,不明白自己哪儿又惹着她了。不过,乔氏对她,也从来没好脸色就是。
  午后,得知苏帷受伤的其他人家都上门探望。沈家也来了,其实只是走个过场。要说沈家有多担忧苏帷……不存在的。
  方家和苏思未婚夫吴家也上门探望过。还有许多苏家的亲戚纷纷上门,不过呢,上门是上门了 ,心里怎么想的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苏家下人的情绪不高,看到主子恨不得把自己缩到角落里去。明眼人都看得出,苏帷这一病,苏家就真不知该何去何从了。
  那边乔氏没空自艾自怜,他把车夫和随从仔细审问了一遍,没发现有疑点,包括那俩人的家人,也没有奇怪的地方。也就是说,这两人没有背叛。
  苏帷受伤,要么是意外,要么就是动手的人很高明。
  乔氏不相信这是意外,里里外外地把家里的人都查了一遍。养马的马夫一切如常,套马车的人是车夫。愣是没找出疑点来。
  这边找不出问题,便先搁置。乔氏找了苏权过来,打算跟他长谈。
  “你祖母的态度,你也看到了。苏毓她就是看不惯你养着张达芸,你祖母也很不喜。说实话,我也不想你这样败坏自己名声,你的妻子人选很是要紧。如果你非要留着她……你祖母不会让你插手生意,你的亲事也不会顺利。”乔氏苦口婆心地掰开了揉碎了的分析。
  苏权也不是不懂事,知道了母亲的为难。又想到父亲的伤,抿了抿唇:“您说怎么办?”
  乔氏提议:“我先把她送回下张村,等以后你接手了生意,苏家安稳下来之后,你要是还想接她,我肯定不拦着你。”
  苏权沉默许久:“我们能不能把她送到郊外,我答应过她,不送她回去的。您不知道,下张村中,十五岁的姑娘肯定要定亲了,要是她不定亲又要留在村里,闲言闲语的……我怕她受不了。”
  乔氏:“……”
  她真的想骂人,想要质问儿子:你只担忧她,不怕我受不了吗?
  可她不能说!
  她算是发现了,儿子吃软不吃硬,要是这些话质问出口,母子俩肯定又会吵起来。
  吵架爽快是爽快,可那解决不了问题。她试探着道:“可无论是养在外城,还是养在城郊,对于你父亲和祖母还有城中的人来说都是一样。她还是你的外室,只挪动地方,和现在不还一样吗?”
  苏权一脸严肃:“反正我不能送她回去。”
  乔氏心里把张达芸骂了个遍,面上一派忧心:“接手家中生意对你来说很要紧,要是接不过来,以后苏家该怎么办?”
  她看了看外头,压低声音:“要紧的是你祖母她很疼那个死丫头,她那边婚事定下,马上就要开始备嫁妆了。要是你爹好好的,肯定不会给她多少。可你祖母……就不一定了。万一把那几间祖传的铺子给了她……”
  “不会的。”苏权语气笃定:“祖母再糊涂,也不会把祖产给她陪嫁。”
  乔氏:“……”
  她发现儿子这脑子时灵时不灵,这时候他又清楚了。忍不住道:“她要是不回,这苏家所有东西都是你的。就是给她一针一线,我也心疼地不行。你爹和你祖母给她备嫁妆,嫁妆的分量完全两样。今日要是没有张达芸的存在,苏家由你接手。到时那嫁妆就是我备,给多少都是我说了算。现在倒好,你祖母备多少,就算我不满,她也不会听。”
  母子俩在这边纠缠,老太太那边,也正好说起嫁妆。
  “苏家女的嫁妆,都是有规矩的。”老太太握着苏允嫣的手:“如今由我看着,我还能多给你一些。趁着你爹养伤,赶紧和方家敲定婚期。到时候嫁妆送去,以后就是你的私产。你下半辈子手头也能宽裕一些。”
  提及嫁妆,一般女儿家都会羞涩难言。苏允嫣也一样,低着头不说话。
  老太太也没有要她回答,继续道:“苏家女都是两间铺子和外城一个小院子,城外有一个庄子。大件就这些,其余的都是散碎东西,有我看着,定然给你选最好的。”
  苏允嫣羞涩道:“多谢祖母费心。”又疑惑:“祖母,我怎么听说女子的嫁妆会从生母的陪嫁中分出一些?我娘当初的嫁妆呢?”
  老太太手一顿,脸上笑容僵住。
  苏允嫣心里顿生不好的预感,面上愈发疑惑:“您很为难吗?我娘没有嫁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