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胡子老头狡黠一笑,背着手行为古怪的道:“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不过,即便是欺骗,即便是梦,当时的自己终究是真实的。”
“我生平最讨厌欺骗,尤其是把我当做垫脚石的欺骗!”
“所以那个术士的预言才会让你那么苦恼,让你凭空生出一个早夭的妹妹来……”
“你何以知道?”
白胡子老头像个刚睡醒的小孩儿一样伸伸懒腰,打了个哈欠,“老头儿我虽然厌世,却不避世。隔壁王老头儿撒了几泡尿,宫里的小丫头偷吃了几块儿枣糕,还有某个事儿妈跑去明阳府,我都知道……”
“你……”
“原先那个晚妆是事儿忒少,你这个晚妆呀,是事儿忒多。喏,上个冤家刚走,这个冤家又来了。”
“喂,你别走……”
晚妆伸手去抓,接过却抓到了一个温热的实物。她猛地缩回手,倏地睁开眼睛,却发现有一头猎豹……不,翩翩佳公子站在她的床前。
“阁下把皇宫当作什么地儿了?”
“你又把我的心当作什么地儿了?”
没有光亮的眼神和略微苦情的话语让晚妆心中一颤,说到底她还是欠他的,于是软下口气道:“阳伊洛,作为一个知名人物,夜闯闺房似乎不太好吧。”
“遇到你之后,我在自己心中就一名不值了。”
“阁下即便是春心萌动想要发情也得看地方吧,这里可是流云轩……”
“这里自然是流云轩,可你是真的晚妆吗?”阳伊洛毫不留情的打断了晚妆的话,直勾勾的盯着她道:“‘我终究对你有所亏欠,所以我虽然给不了你真心,却愿意给你一辈子的真话’,说这句话的人还在吗?”
晚妆的眼神闪烁,昔日的画面不由得浮现在脑海。
“无忧,跟我走好不好?我知道你不喜欢皇宫那个囚笼,我也知道你更不喜欢成为皇后。所以,跟我走。”
花无忧确实讨厌皇宫,更讨厌成为所谓的国母,所以术士的预言才会让她烦心。可是如今要成为皇上的人是他,是欧阳胜奇,所以不喜欢也会变成喜欢。望着曾为自己雨里去火里来的阳伊洛,花无忧略感歉意,然却坚定的道:“天不囚人人自囚。”
“不,现在还不能回去,我们必须知道发生了什么?既然皇上不在,我们就直接去问太后,凡是都应该讲究一个理字,不能够独裁专制。”壤驷太子无所畏惧,对于部下的劝说,丝毫没有听进去。
“你当真爱他如此吗?那个人一直对你隐瞒身份……”
“事到如今,我也只能将他对我的有所隐瞒当作是为了我好。我不想奢求太多,也不会因为成了坦诚相见的夫妻就要求对方一定不能对我保有秘密……”
“可你要知道,他是天下所有人的皇上,所以注定不会只是你一个人的郎君……”
“我……知道。”
阳伊洛知道花无忧是不会跟她走了,有些无奈的道,“看样子我是得不到你的爱了,既然如此,我们两个之间可不可以永远没有秘密?”
“阳伊洛……”花无忧发出一声叹息,屈服道:“我终究对你有所亏欠,所以虽然我给不了你真心,却愿意给你一辈子的真话。阳伊洛----我的好哥们儿。”
往事清晰如昨日,现今却已物是人非。经历过太多的晚妆已经不会天真的认为自己会成为谁不可或缺的存在,毕竟天底下不存在着唯一。可来自手腕处的痛感,却让她不得不迎上了阳伊洛的视线。曾经无比柔和的他,如今却分外坚持,执着的追寻着一个答案:“是不是你,是不是……”
“‘天不囚人人自囚。’”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彻底让阳伊洛呆住了。
晚妆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被阳伊洛一把抱住,对方用欲以将其揉进骨血的力道,哀伤却又坚定的道:“我再也……再也不会放你走了。不管你喜不喜欢,我都要在你的身旁,寸步不离。”
晚妆张了张口,终究只能对着对方背影失神……自己终究败给他的痴傻了吧。
一盘棋,两个人,可以听到呼吸的安静。
绷紧的神经突然放松,持子许久的欧阳胜奇终将棋子落下,笑道:“不管战况多么惨烈,多么难分难解,结果却只是输赢二字而已。”
阳伊洛双眼盯着棋盘,没有答话。
“没想到竟然还有机会和你对棋……”
自从花无忧离世后,明阳府就紧闭起了大门。而明阳府的主人,这位花无忧的竹马,欧阳胜奇曾经最大的敌人也没了影踪。
“阳伊洛……”
“明阳府的人可以去凤和……条件是太子要去流云轩居住。”
欧阳胜奇盯着阳伊洛看了许久,最终笑道:“一国储君也需要修得八方不动心,而流云轩自然是最合适的场所,所以何乐而不为?”
流云轩桃溪畔,桃花纷飞,二人小酌其间。
“太后娘娘,本来我是一个外人,我也不应该多说什么,不过在下却又一颗乐于助人的心肠,不妨太后娘娘想要什么告诉在下,在下帮您去弄。”壤驷太子开口说着,话音刚刚落下,太后就哈哈大笑了起来。
“我不希望你要出口的话是‘谢谢’,我们之间不需要这样。”一句话成功的将晚妆要出口的谢言打回了腹中,只好转言道:“这么做终究也太鲁莽了些,恐怕霍丞相不会善罢甘休。”
“最怕的就是他善罢甘休了。”
“霍家正当红,明阳府最好……”
“避开其风头?本就是不共戴天的关系,霍家人不会放过明阳府,而明阳府也……无忧,还记得吗,我们初次相见也是在桃花林里。”
一抹笑意浮上了晚妆的嘴角,她轻轻抖落肩上的桃花道:“那日我去钓鲑鱼,结果却把赤裸裸的你给钓了回来。”
二人相识一笑,一起穿越回了曾经的年少。
斜风许许,微雨蒙蒙,更兼那流水淙淙,花雨翩翩,一心想要钓到鲑鱼的蓑衣少女将超级大号鱼饵放到了钩头,鱼竿浮动,用力一扯,浮上水面的却是一全身赤裸的少年。
惊掉了鱼竿,吓飞了斗笠,过了许久少女才想起将那少年拉上岸边。于是满是药草味的雪庐多了一位新客,而小小的青梅也有了她的竹马。
一起上山采药,一起水中摸鱼,一起读医书,一起做家饭……
直到三年后,恢复记忆的少年被明阳府的人接走,而倔强的少女选择了一个人留在了雪庐……
“我们好像又惹到她了……”
“她?”
晚妆还未从回忆中回过神来,一袭披风便迎面而来,将她包裹的严严实实,随之而来的是伴随着蜂鸣的悬空感……
好熟悉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