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今日陛下去了毗娑牢狱,出来时面色颇为凝重。”邝露来回报消息。
“大约是他与天后谈了什么。”润玉并不在意。荼姚如今不复从前,她能与天帝谈什么?无非就是旭凤。
“我去一趟九霄云殿。”他交代邝露几句,径自寻天帝去了。如今的局势,是时候添上一把火了。
刚走近九霄云殿,里面就传来了激烈的争执声。
“你要坐这个位子,便要有许多取舍,锦觅便是其中之一。”
“若非要旭凤取舍,我宁愿选锦觅。”
“你!——你以为自己只是个随随便便的散仙吗?你上次跟锦觅私自下凡,已经胡闹了一场,如今,你还是不顾大局,执意与她纠缠一处。你叫本座将来,如何放心将天界交于你!”
“不是旭凤不知轻重,只是锦觅对于我比其他更重要,还望父帝成全。”
润玉已走到殿门前,抬眼一望就看见高高的殿阶之上旭凤挺直的脊背和太微恨铁不成钢的脸色。
——倒是一幅严父的姿态。
若说天帝全然为了旭凤打算,也不尽然。否则,旭凤娶了锦觅,一举便获得风神水神乃至花界的支持,他自身又出身鸟族,纵然天后不在了,鸟族也未必就会舍了这个与他们关系亲近的继承人,如此一本万利的好买卖,到哪里找去?
只不过是权力制衡,他决不能让自己的儿子如此势大罢了。
但若因此说天帝眼中全然没有自己的这个儿子,倒也不是。
至少,比起自己,旭凤还有天帝的几分真心。
毕竟是他与天后的麟儿,千娇百宠长大的孩子。
而自己,只是一朝算计,一枚棋子。
润玉不期然想起郁烈第无数次下棋输了耍赖想掀棋盘的样子,心道自己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心中竟也有了想掀棋盘的念头。
他心中念头纷杂,步履却丝毫不慢,从容自然地走进殿中,向天帝行礼道:
“父帝莫要动怒。”
“兄长。”许是因为润玉早早退出,不再执着于锦觅,旭凤对他也不复之前防备警惕。之前天后一事,他压根没听出太微言语底下隐藏之意,故而如今两人见了面,也能心平气和地交谈几句。
润玉对他点点头作为回应,转而对天帝说:
“父帝,凡人都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锦觅仙子天真活泼,心思纯粹,旭凤之前又与她一道历劫,日久生情,实在情理之中。”
他这一番话倒并不全是场面话。实话说,他对旭凤与锦觅之事已经没有多少关注,旭凤最后是娶锦觅还是娶穗禾,于他而言也没有什么分别。至于旭凤是否会由婚姻而获得助力,并不在他的考量之中。就像他与郁烈定情,并不是为了贪图他背后冥界的势力——他所依仗的,从不是这些外物。
天帝面色并不见回转,沉声道:“此事本座另有考量,不必再做争论。”
旭凤没想到润玉会为他说话,一如之前他也没想到兄长会那样干脆地放手锦觅。一时心中颇为感动,也更加百思不得其解父帝为何就是不能同意自己与锦觅之事。
明明前几次见面,父帝对锦觅也并无恶感……
他定了定神,不愿就此放弃,一撩袍子跪在地上,“请父帝应允我求娶锦觅。旭凤今生今世,心中唯她一人。”
天帝大怒道:“住口!这些年你母亲骄纵得你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旭凤直面老爹的怒火,仍是梗着脖子道:“父帝要罚便罚,但我的心意绝不会改变!”
润玉站在一旁,仿佛都能看见太微头顶上窜出来的怒火,还未及再说什么,太微已沉声道:“好!火神旭凤听旨!尔德行不修,乖戾悖逆,不得人心!即日起,解除兵权,交出赤霄剑,责令其闭门思过,改过自新!”
此时再开口,简直是火上浇油。润玉明智地保持了沉默,看着旭凤怏怏地领旨出去了。
待他走后,太微平复了怒气,问道:“润玉,你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润玉将袖中的请帖奉上,道:“三日后是括苍君生辰,孩儿不知是否应该前去,特来请父帝示下。”
太微将请柬接过来,看过一眼,略作思忖,道:“既是你的义兄,于情于理,你还是应该去一趟。”
冥帝年岁虽小,却城府极深,他与对方谋划之事,总要多一重保险。
括苍君实力强横,却目无下尘,不屑经营势力,与冥界更是关系疏远,倒是一个不错的制衡对象。但首先,要尽力让他的立场转向天界才是。好在如今天后已废位,也算对簌离之事有个交代。
不过如此一来,润玉与他的关系势必会紧密一些。
这却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此番他贬斥旭凤,一则是不想让他实力增长过快,二则也是为接下来之事铺路。与冥界合作一事,鸟族的利益难免要受些损伤,抑火神而扬夜神,也是暂时顺应时势。待到他六界共主,传位于旭凤,到时他再想娶锦觅,便无甚所谓。其实,在他内心深处,也是乐于见到二人交好的,毕竟锦觅颇类梓芬——权当,是圆了自己未能实现的心愿吧。
太微看着请柬凝神细思,就不曾看见眼前的大儿子早已没有以往的恭敬濡慕之态。
“父帝既如此说,孩儿便应下此事。”
太微将请柬递还给他,状似无意地问道:“依你之见,括苍君其人如何?”
润玉垂眸不语,似面有难色。
太微宽慰道:“我知他是你名义上的兄长,有些话你不好说。但今日只有你我父子,有什么话,尽可说来,只作是父子之间的私语。”
润玉迟疑道:“括苍君实力高绝,心思灵慧……性情冷傲,颇为强势。”
最后八个字说得很轻,带着一些背后说人是非的惭愧。
——这自然也是他与郁烈说好的,就是为了让太微安心,不至于过早生出猜忌。
太微果然面色和缓,温声道:“括苍君其人,我也有所耳闻。冥界中人都说他乖戾寡情,心狠手辣。但总归他于你有个义兄的名头,不至于对你做什么,你也只把他当做兄长敬着就是了。”
若是润玉与郁烈真的并不熟识,听了太微这一番话,就算不心生畏惧,至少也无甚好感。估计最后不是敬着,而是敬而远之。
但太微万万想不到他儿子与括苍君已经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听了他的话,润玉只想到郁烈平时懒懒散散恣意妄为的样子,什么乖戾寡情心狠手辣,半点也挂不上钩。
“是。”润玉拱手应了。
太微点头道:“如今天冥两界交好,旭凤又一心耽于情爱,日后少不得要你多多出力。”
润玉毫无异色地接下了这张空头支票,并十分有礼地回应:“为父帝分忧,是润玉的本分。”
“好。”太微赞许道,“稍后我修书一封,你此行前去交与冥帝。”
“是。”
涂艳山先一步回了冥界与冥帝通气。
——因为括苍君生辰什么的,全、是、假、的。
——不过是添一把柴,让太微放权于润玉罢了。
郁真真对此事并无意见,反而兴致满满。
“不过哥哥此次回来,可会——”郁真真朝涂艳山眨眨眼睛。
涂艳山没能对上郁真真的脑电波,疑惑道:“会怎样?”
郁真真挥手让周围的侍从退了出去,姿态端庄地走下王座,走到涂艳山面前。
然后她的眼中猛然闪出八卦的光芒:
“——可会带他的心上人一起来?”
心上人?
——夜神?!
涂艳山顿时一脸牙疼。
郁真真惊讶道:“你为什么这幅表情?”
涂艳山道:“没什么,只是殿下的心上人——”她又不能直接说自家殿下拐跑了天界的夜神,只好委婉道,“或许有些出人意料。”
郁真真道:“可是那人品性堪忧?”
从出生至今,夜神是她见过的最最君子的人。涂艳山本着一颗良心赞美道:“那倒不是。他端方守礼,意态从容,温文尔雅。”
郁真真问:“可是对方才学不佳?”
才学?涂艳山回忆起那成堆成堆的书卷,信手拈来不假思索的引经据典,还有堪称高绝的琴棋书画……她老老实实地回答:“也不是。他深中夙敏,博闻强识,颇解文章。”
郁真真又问:“那就是对方容貌有瑕了。”
这回连犹豫都不用,涂艳山立刻说:“其人清冷如月,气度高华,不染凡尘。”
郁真真一连问了品性、才学、容貌,听涂艳山的回答觉得颇合心意,更不知道对方一脸纠结从何而来,因而疑惑道:“那你为何这般……?”
涂艳山:“……”
我只是不想你见到真人太过惊讶提前与你做个铺垫罢了……
郁真真见她不言,知道或许是郁烈让她保密,也就不再追问,只道:“罢了,哥哥既然与你说了,想来我也很快就能见到嫂嫂。能被哥哥看中的人,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行吧。涂艳山沧桑地想,希望你见到“嫂嫂”的时候,能记得自己今天说的话。
三日一晃而过,郁烈与润玉轻装简从去了冥界。
生辰只是个名头,郁烈也没有大办的意思,只在冥宫办了个家宴罢了。
只是——
“冥帝为何一直看你?”润玉轻声问。他能感觉到郁真真的视线一直在他们这边扫来扫去,其中不带什么恶意,但也略微令人觉得古怪。
最奇怪的是她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之后,还流露出一脸失望的样子。
郁烈微微一笑:“之前我与她提过一句在天界有恋慕之人,她多半是猜测我会不会带着对方一起来。”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那时我们还没有在一起,我也没和她提你的名字,如今要不要和她说,我还没有想好。”
润玉明白他的顾虑,低声道:“不必为了我刻意隐瞒。其他人知道与否,于我而言并没有影响。”
郁烈忍不住伸出手去,借着两个人桌子相近的便利偷偷摸摸握了一下他的手。
“好吧。那我可要想想该怎么和她说。”
他这么说的时候脸上带了一点熟悉的准备搞事的表情,润玉便知道他又开始冒坏水了,估计是想憋个大招吓一吓自己的妹妹。
——果真,兄、妹、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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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微和二凤这段吵架在原剧里看得我可乐死了。
还有文中那个“挺直的脊背”并不是在描述客观事实,只是在描述一种主观意愿(就是二凤他觉得自己……但其实……),大家自由脑补。
以及,回冥界见亲友啦!
郁真真:(搓手)要见嫂子了,脐带!
郁烈:(正直而善良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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