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最笑了笑,把电话撂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想到,这应该是从小到大,他第一次体验到同学来家里找他“玩儿”。
以前在老家,除了梁小佳每天会去他家门口等他一块儿去学校,没什么同学愿意往酒蒙子家里钻。
他也不爱跟那些同学接触,好学生不沾他,身边都是些不三不四的学生混子,偶尔一块儿吃吃饭、不想上课的时候一块儿去去网吧还行,正经相处处不到一块儿去。
有那么一段时间,覃最对覃舒曼的“恨”最浓郁的时期,他回到家看着搂着酒瓶子睡在沙发上四仰八叉打鼾的他爸,心里说不清是种什么滋味儿,恍惚间有种看到了以后的自己的感觉,那种感觉让他暴躁烦闷,且无能为力、无处发泄。
有一个人对他说,改变必然是从某一个点开始的,当你的环境改变了,你自然也会改变;或者你改变了,你周围的环境也会随之发生变化。但前提必须是有这么一个“点”在动,不要奢想着原地踏步,一切就会好转起来。
那时候,覃最以为,自己这辈子唯一能“改变”的契机,是考出去。
考上远离老家的大学,哪里都行,只要让他出去。
而现在来到这里,他整个人由里到外、由生活到接触的环境全都发生了改变,用过去的十八年“换”来一个江初,他突然觉得说不清自己的运气,或者说“命”,究竟是好是坏了。
看着高夏他们三个打打闹闹地进了大楼,覃最大概算着电梯的时间把门打开,杜苗苗正举着手要拍门,差点儿没搂住拍他鼻子上,吓得赶紧往回撤。
“耳朵挺好使啊。”高夏笑着说。
“算的。”昨天江初提前翻出来几双一次性拖鞋,覃最从鞋柜抽出来,一人递了一双。
“你脚好点儿了么?”陆瑶递给他一个装着甜品的大纸袋,接过拖鞋探头往客厅里看看,“你跟你哥两个男的一块儿住,收拾得还挺干净啊。”
“刚收的吧。”高夏和杜苗苗异口同声地说。
覃最朝他俩比了个拇指,陆瑶嫌弃又好笑地“嘁”了声:“臭男人们的共识。”
这三个人来家里看他,确实也就跟高夏在电话里说的一样,不想上晚自习,找个地方猫着。
不过几个人排排坐好在沙发上,氛围还是有些奇怪。
毕竟有一个女孩儿,还只有这一个。
要是几个男生随意点儿,开个电视看个电影打个游戏都行,有女生在,就算平时在学校也都没什么人样儿,还是得收敛着。
覃最给他们拿了点儿水果饮料,几个人把带来的甜点给分了,坐在那儿就盯着电视轮流换台。
“你跟你哥天天就这么在家呆着?”杜苗苗有着老杜跟江初铁哥俩儿的情分在,更随意些,端着果汁在屋里里晃来晃去,“不无聊啊?”
“还真是,这么一说,你俩都是单跟着一个哥一个叔过。”高夏放弃找台了,摸出手机打算投个综艺看。
“不无聊。”覃最把多出来的那块蛋糕推给陆瑶。
“我晚上不吃,减肥,留给你哥吧,记得说我买的。”陆瑶摆摆手,扭脸看见周腾在阳台往外试试探探地伸脑袋,“哇”一声过去了,“你们家竟然有猫!哎哟我天怎么长得这么眼熟……”
她去阳台抱周腾,杜苗苗问清楚哪间是覃最的房间,进去东摸摸西看看,高夏靠在沙发上研究了会儿覃最的腿,从书包里往外掏卷子。
刚掏一半,杜苗苗在卧室里“靠”了一声,笑着说:“覃最你进来!”
“怎么了?”高夏问。
“你也进来,别问,赶紧的!”杜苗苗笑着跑出来把电视声音调大了一倍,一手一个拉着覃最和高夏往房间走,还扭头冲陆瑶喊:“陆瑶你别过来啊,我们要试穿覃最的内裤。”
“神经病啊!”陆瑶尖叫一声,拿着个逗猫棒蹲在阳台逗周腾,头都不想回。
“什么内裤啊。”高夏一听也笑了,捣了覃最一下,“你难不成有什么骚骚的款式?”
覃最第一反应是那两条冰丝豹纹子弹头,刚来的时候江初开玩笑买给他,买回来就一直扔衣柜里,洗都没洗过。
“你扒拉我衣柜了?”他往杜苗苗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
“屁!”杜苗苗搓搓脑袋,“你们哥俩儿怎么一个毛病啊!打人都不知道换个地儿。”
他冲进覃最卧室,从书架前拿下一个长纸盒,转过身冲他俩挥着:“这玩意儿你就直接放书柜里?你哥看见没掰断你的腿?”
“操!”高夏定睛一看,顿时笑得不行,“是我想得那个么?”
他把房门掩上一半,从杜苗苗手里接过那个还没拆过封的飞机杯,跟杜苗苗俩人研究了会儿,一块儿冲覃最竖起大拇指:“最,不愧是你。”
覃最都不知道该不该跟他们说并不会打断腿,甚至就是他哥亲手送的,要断也是江初天天满脑子骚操作,能活活把腿给骚断。
看这两人一股子新鲜劲儿,他挺想笑地挑起一边眉毛,从床头柜里摸出那瓶杜蕾斯热感一块儿扔过去。
“这什……”高夏接住了,看一眼又要狂笑,“能不能行啊,你设备齐全啊!”
杜苗苗接过去晃了晃,又一把扔回给高夏:“他还用过了!”
“不行,我怎么这么想笑。”高夏在覃最旁边坐下,杜苗苗也挤着坐过来,两人手上翻来覆去地倒腾那个飞机杯,“能拆开么?胶条怎么还在呢,你刚买的?能拆开看看么?”
“拆吧。”覃最确实一直没拆开过,有一回其实已经想拆了,但是总有种用这个等于在用江初的奇妙错觉,他忍了忍又没动。
“都没拆过你油用那么些干嘛了!”杜苗苗边拆边问。
“撸啊。”覃最说。
“妈的,什么感觉,”高夏声音压得特低,男生一聊起这个就有股隐秘的刺激与兴奋,“爽么?”
“就那样吧。”覃最不想说太多,客厅还有个陆瑶,三个男的在屋里研究这种东西,对人不礼貌。
“我……”杜苗苗把飞机杯倒出来,看一眼就跟挨了烫一样,猛地往高夏怀里一扔,“怎么真长这样啊!”
“这也太,”高夏冲着杯口看看,张了张嘴,“……逼真了吧。”
“你见过真的?”杜苗苗立马斜着眼儿问。
“没见过猪跑我还没吃过猪肉么?”高夏朝他竖竖中指。
“人是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杜苗苗喊。
“行了,看一眼收了吧。”覃最看一眼杯口的形状,皱了皱眉。
“你真没用过?”高夏又捣了他一下。
“你想用啊?”杜苗苗伸手捞过来,隔着覃最就往高夏裤子上摁,“是不是还想体验一把啊?”
“给我试干嘛,给正主试啊!”高夏赶紧挡开,压着杜苗苗又要往覃最身上怼。
三个人正搅在一块儿胡闹,房门突然被推开了。
他们以为是陆瑶,手忙脚乱地赶紧要往屁股底下藏,保持着叠叠乐的姿势扭头一看,江初攥着门把手,有点儿愕然地看着他们现在的造型,以及竖在三个人腿中间的菲鸡杯,和不知道什么时候滚到覃最肚子上的杜蕾斯热感。
“……哥。”高夏赶紧喊了一声。
江初没说话,覃最感觉他好像喝酒了,眼睑连着颧骨那块儿有些红。
陆瑶的脚步声过来了,江初盯着他们,抬手指着那个杯点了两下:“给我收了”,飞速地把门关上了。
第35章
“完了完了。”杜苗苗从床沿上爬起来, 慌里慌张地把飞机杯塞回纸盒里,“被你叔……不是,你哥看见了, 他不会以为这是我们买给你的礼物吧?”
“那咱们真是够贴心的。”高夏小声接了句。
“不会。”他俩跟做什么坏事儿被抓包一样,覃最看着挺有意思, 还是选择不告诉他们这个飞机杯的来历, 接过来放回书架上。
从卧室依次出去,江初和陆瑶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陆瑶怀里还抱着周腾一下下摸着,眉飞色舞地给江初介绍着综艺里她的男神一号二号三号。
江初靠在沙发上用手背搭着额头,覃最能看出他没什么兴趣,听得漫不经心的,但还是有说有笑地配合着陆瑶。
“这么多男神, 我还当你就喜欢覃最一个呢。”高夏把刚才没吃完的蛋糕端过去接着吃。
“那不一样。”陆瑶撇了撇嘴,她对覃最的好感倒是一直没遮没掩过, “我还喜欢沈腾呢,影响我喜欢我男神们了么?”
说着, 她摸着周腾的手猛地一顿,托着周腾的胳膊把它转过来,“妈呀”一声:“我说这猫怎么长得这么眼熟,你们看啊!腾腾!”
杜苗苗和高夏凑过来一块儿盯着周腾看了两眼, 周腾挺不情愿地挣了两下,三个人顿时笑疯了。
“你笑什么, ”江初伸手往杜苗苗脑门儿上弹了一下,“你叔没跟你说过?”
“他说过你家有只像周杰伦的小猫, 也没说还像沈腾啊。”杜苗苗揉揉脑门儿, 跟个小动物似的凑在江初旁边闻了闻, “江叔你喝酒了啊?跟我叔他们?”
江初刚想说不是,杜苗苗已经被覃最揪着后衣领子拽开去旁边了。
“吃了么你们?”江初掏出手机划拉两下外卖,“本来合计着你们下午过来,我在外面跟同事吃完饭回来正好都走了,结果你们直接把晚自习翘了……”
“不用这么直白吧哥!”高夏喊了一声。
“自己看看想吃什么,”江初笑着把手机扔给他们,“直接下单。”
三个人点了两张披萨,陆瑶晚上不吃饭,只要了碗沙拉,吃吃喝喝聊聊,到了八九点钟,晚自习也该放学了,几个人起身告别。
“覃最,给他们叫辆车。”江初头有点儿晕,不打算送人了。
“没事儿叔,我们自己叫就行了。”杜苗苗说。
“让他叫。”江初没同意,“我这边能看见你们行程,别来一趟晚上回家被人拐跑了,我说都说不清。”
“太有心了吧!”陆瑶感慨地摇摇头,“覃最,我宣布我移情别恋了。”
“你收着点儿吧!”高夏和杜苗苗受不了地喊,覃最把吃完的纸盒垃圾什么的都收进垃圾袋里,让他们直接拎着走人。
三个小孩儿前脚离开,江初立马就懒洋洋地躺倒在沙发上,搓搓脸喊了覃最一声:“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等会儿。”覃最去厨房给他冲了杯蜂蜜水。
“谢谢,搁着吧。”江初没动,往茶几上指指,“现在我更想喝点儿凉的。”
覃最又去给他开了个黄桃罐头。
江初接过罐头靠坐起来,一只脚踩着茶几沿,又搓了搓眉心。
“你们仨刚在屋里干嘛呢?”他没吃黄桃,先喝了几口凉丝丝的罐头汤。
舒服。
“杜苗苗看见那个飞机杯了,胡闹了几下。”覃最说。
“你们忘了客厅还有个女孩儿?”江初看他一眼,又喝了一口。
“没让她看见。”覃最说。
“不是让没让她看见的事儿。”江初顿了顿,他一喝酒脑子就容易卡轴,得酝酿一下语言,“你们这个年龄,容易激动,看见点儿什么都想入非非……”
覃最皱了皱眉。
“新闻里不动不动就有么,”江初“啧”了声,“一群男生带着小姑娘玩儿,玩着玩着互相拱拱火,就畜生劲儿上头,摁着人欺负。”
“我不会。”覃最打断他。
“我知道你不会,高夏杜苗苗也都不是那样的烂小孩儿……”江初一下子感觉到了在有关性教育的问题上,确实不怎么好开口,别说家长和学校了,他跟覃最兄弟俩都不知道怎么说才显得不那么猥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