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作业？”叶禾微挑眉：“谁敢和我收作业？”
他的同桌正是某一科目的课代表，闻言顿时把脑袋缩了回去。
在叶禾微请了好长的假期回来之后，就再也没做过作业了，身为同桌，他曾经也试着向他收过，可不但没有收上来，还被凶狠地瞪了一眼。那个眼神里充满了杀气，让他立时呆愣在原地，后背瞬间便爬满了冷汗，脑子空白，等他缓过来以后，就再也不敢提起这按事情。
其他课代表也是一样的。
小少爷从来都不写作业，也没见得哪个老师提起过。
程立行无奈地帮他把桌肚里的试卷清出来，半个学期累计下来的试卷整整有厚厚一叠，他随手翻开习题集，除了前面做了几页，后面果然也都是空白的。
叶禾微挥手：“扔了扔了，全扔了。”
“课本也不要吗？”
“不要。”
程立行：“……”
小少爷执意如此，他也不敢反对，只好帮着把他桌子全部清空，到最后，满当当的桌肚只剩下一个书包。那些试卷书册他也没有扔掉，程立行仔细收拾好，便放在了自己的课桌边上，打算放学时带回去，复习的时候他可以拿来再做一遍。
中午，两人照旧是坐在人工湖边的长椅上。叶禾微咔吧咔吧咬着小弟殷勤地为自己买来的零食，而程立行也和往常一样翻着课本。
“对了。”叶禾微扭头问他：“你想不想要跟着我一起修炼？”他的小弟收了这么久，还是一个普通人，是时候该让程立行享受一下身为他小弟的优待了。
他虽然没有什么太优秀的功法，可教人引气入门还是会的，若是以后需要了……大不了再去打劫几个魔门，总能给小弟找到合适的功法。
“修炼？”程立行从课本之中抬起了头来，满脸困惑地道：“什么修炼？”
这说来话长了。叶禾微挠了挠头，才想起来小弟是什么也不知道的普通人。
若是上辈子就好了，修真者满天飞，整个世界的人都知道世界上有修真者，若有他纡尊降贵地开尊口说要收小弟，有的是凡人争先恐后地跑过来自荐，不像现在，普通人连什么是修真都不知道。
叶禾微想了想，道：“就是变强。”
“那不要了。”程立行又低下了头：“我只要考上大学，毕业之后找到一个好工作，这样就行了。”
秋风卷过，几片枯黄的落叶随着风从叶禾微的眼前飘过，摇摇晃晃、飘飘荡荡，落入了人工湖之中，红色的鲤鱼从水底冒出了头来，水底溅在叶片之上，叶子晃了晃，漾起几道波纹，又消失了。
叶禾微眨了眨眼，然后又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转头朝程立行看去。
他收过这么多的小弟，当了那么多年的魔尊，还是第一次遇到拒绝他的人！
“你想好了？！”他的语气之中还带着几分惊诧：“若你跟着我修炼，又何必再学习什么语数英，更别说考大学了，到了那时候，你可就看不上这些了。你会比这世界上的极大多数人还要厉害，凌驾于普通人之上，能翻云覆雨，移山倒海，到时候，谁也欺负不了你，你也能保护你想要保护的人，你还能拥有长久的寿命，只要你想要的，就没有你得不到的。”
程立行抬头看他，总算又提起了一些兴趣：“长生？”
“对。”
“难道是要成仙吗？”程立行觉得好笑。
叶禾微骄傲地挺胸：“只要你想，没什么不可能的。”
程立行愣了一下。他年纪不大，也听说过一些小说电视剧里才会有的玄幻名词，几个词语在他的脑中飞快闪过，他又很快想起了自己在叶禾微身上发现的一些与众不同的地方。程立行放下课本，认真地问道：“那能把人复活吗？”
“……”叶禾微的满腔热情顿时如同被一盆冷水泼下，灭了个彻底。“不能。”
“那能让我的父母和奶奶也一起活得很久吗？”
叶禾微艰难地摇头：“……也不能。”
“那就算了。”程立行又重新拿起了课本：“如果只有我一个人的话，那我还是做普通人吧。”
叶禾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无法理解程立行说得每一句话，以他看来，没有任何人能拒绝长生以及变强的诱惑。修真者一向亲缘寡薄，他做了几千年无父无母的孤儿，即使穿回来之后，也是在自己的父母去世之后。叶禾微已经想不起来自己和父母在一起时是什么场景，而他也已经无法感同身受程立行的想法。
“为什么？”叶禾微百思不得其解：“难道还有什么比你的未来还重要吗？”
“当然，我努力学习，考大学，找工作，一切都是为了我的家人，我想要让他们过上好日子。”程立行认真地说：“如果只有我一个人的话，那我那么努力的意义是什么呢？”
“为了让自己变强……”叶禾微干巴巴地说。
程立行：“那一百年也足够了，要是没有家人，要一个人孤独的活很多年的话，那我还不如做一个普通人。一个人的话，实在是太孤单了。”
叶禾微没有说话。
他怅然地看着人工湖上飘零的落叶，枯黄的叶子已经一半没入了水中，孤零零的，随着水面的波纹微微摇晃着。秋天到了，树上的大部分叶子都已经变黄，飘落，可还有许多顽固地留在树上，茎连着树，随着风摇摇晃晃，沙沙作响。
修仙千载，晓悟大道，他竟找不出一句能反驳程立行的话。
修仙本就是一条孤单的路。天赋低的，高度有限，寿数到了也就死了，实力弱的，遇到强大者，未到寿数尽头也没了性命。为了长生，为了活下去，他只能不停地变强，变得比任何人强，到最后，他年幼时的伙伴已经死了，他熟悉的也都变了。道路长长，只余他一人。
起初，他成为修真者的目的，也并不是为了长生，不羡慕那些大能有翻云覆雨、移山倒海之力，没有要保护的人，也没有想要的东西，他只不过是想要活下去。
活下去了，长生了，然后呢？
叶禾微的脑子里空荡荡的，想不出任何的答案来。
“对了。”程立行忽然出声道：“我妈妈想要邀请你到我家里来。”
叶禾微下意识地应道：“什么？”
“她……她听说了你，所以想要让我带朋友回去看看。”程立行将‘朋友’两字说得又细又轻，羞赧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家小了一点，和你家是不能比的，但是我妈妈做饭很好吃……”
叶禾微忽然想起了自己上一次看到的，那一家四口十分温馨的场面。
他鬼使神差地答应了下来：“好啊。”
“真的？！”程立行顿时欣喜：“那……那你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今、今天可以吗？……哦，今天会不会太早了，明天呢？或者后天？”
“就今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