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红木主调的房间,地上铺着暗色的编织地毯,每一把椅子的颜色都又红又沉,带着葡萄酒般的色泽。
一个红木柜靠墙摆放着,玻璃橱里陈列着浸泡在寒气中的美酒和血液。上方的墙壁上,伸出一片银架,像是攀援在墙壁上的银色藤蔓,带着装饰性的银叶,那些螺旋的藤须上,倒挂着十几个梨形的高脚水晶杯。
银色的枝型烛台被搁在柜子上,上面点亮了七根白色的蜡烛。七簇火苗正竭力地照耀着这个高大的房间,仍然留下了重叠的、厚重的阴影……不过在血族的眼中,一切都是清晰的。
椅子看似松散随意,但又契合某种韵律感地四处摆放着,上面坐着年轻的血族男女,一个个面容苍白,发色乌黑,穿着华丽又漆黑的服装,嘴唇红得像血。
无疑他们都是血族贵族,受过良好的礼仪熏陶,对一切优雅驾轻熟路……不过在这个小型聚会上,他们看起来却和在人前并不相同。
有的人低头打磨着尖锐的指甲;有的胳膊支在扶手上,歪着头喝着酒杯中的液体;有的人身子好像要往下滑似的陷在椅子里,手里抛玩着小木雕……
最夸张的那个躺在斜靠在沙发木椅上的漆黑棺材里,袅袅白烟腾出棺材,几次后,一只苍白的手夹着烟伸出来,越过棺材顶伸向后方,用瘦削的手指将烟灰点在搁在椅子上的烟灰缸里。
那根手指的指甲上镀着回字纹的银,在烛光中闪出橘红色的金光。
地毯中间嗓音优美的男性为在座的各位念诗,巴兰从棺木中吐出一口长长的烟,将双脚/交叠着靠在棺材底沿上。
在这之后,伴随着一串脚铃声,一个异域女郎款款来到地毯中央,烛火如同隐秘的目光,舐淌过她蜜色的肌肤,丰腴的胸脯被缀满金色亮片的露脐抹胸抽束得更高挺,流苏的裙摆遮盖不住结实的大腿。
那股混在香薰味里的人类的热烘烘的气味,多少引起了在座的几个血族的兴趣。
对于这种注目,舞女报以自信的微笑。
挂在她身上的粗大的白蛇缓缓蠕动,鳞片游过她如麦子成熟的肌肤。
几声驼铃,乐曲声响。
脖颈上挂着蛇的性感尤物赤着脚在地毯上跳起舞来。
巴兰从棺木中起身,夹开唇边的烟,对着舞女吐出一缕长而袅娜的烟。那具修长又丰腴,纤细又丰润的肉体绰约在无声扩散的白烟后,似乎每一寸都在同蛇一样地扭动着,唯有一双浓艳的黑眸一瞬不瞬地注视着棺木里的青年。
黑色的软礼服倾斜着滑下他舒展而瘦削的肩膀,白衬衫的领子尖向两边翘着张开,露出他苍白的几乎不动的喉结。穿着黑绸短裙的女仆们在他棺下的地毯上跪坐着或者侧坐着,仰望着他被烛火打出暗影的面庞。
巴兰对着舞女,微微启唇。
下一秒,一只只纤细白皙的手将新剥的湿润的葡萄递到他的面前,高低错落,美丽异常。像是一片洁白的花丛,高举着被洗濯过的青色的宝石。
巴兰从最美的那只手里含过最甜美的那颗葡萄。
……
有人吹灭了蜡烛,窗帘也被紧密地拉上了。
椅子上的血族们换了个姿势。
一身漆黑的表演者们鱼贯而入,一共十几个人。这些人手拉手围成了一个圈……尽管室内已经一片漆黑,男仆们还是为尊贵的宾客们奉上墨镜。
乐声响起,表演者们的衣服发光。
一片一片星辰被点亮,环状的行星带出现在血族们的眼前,中间一颗星球诞生,逐渐变得明亮,到最后完全变成了一块璀璨的圆形光斑。星辰在服装表面流转起来,表演者分成两队,牵着手,围绕着中央的表演者走动起来,形成一个转动着的螺旋星系。星系由内而外的颜色是,金、金粉、粉色、紫……星系的转动越来越快,忽而分裂成两个较小的螺旋星系。
他们将星系、彗星、黑洞编入舞蹈,最后以恒星爆炸作为结尾。
手臂与手臂交叠,作为宇宙的舞台。绿光与红光交织……定格的画面宛如一棵被切掉梗的巨型的彩色花椰菜。
“啪啪啪……”
图朵西西拉为这新奇的舞蹈鼓掌,但他很快就发现这么干很蠢。
因为其他人都对此毫无表示,显得他好像没见过世面似的。
他立刻补救道:
“这是我参加过的最无聊的家庭聚会。”
以此来表明的刚才的鼓掌只是“反讽”。
他转脸看他的堂兄巴兰西西拉,发现他正将视线瞥向时钟,这倒是个有趣的怪相。作为贵族,最需要保证的是时间,最需要忽视的也是时间。
一个出现在巴兰身边的血族男性打断了图朵西西拉接下去想说的话。图朵认出那是巴兰的“跟班”,路易贾维斯。尽管图朵还没有爵位,对于这位男爵,却并没有多少敬意。
因为西西拉是一个庞大的家族,作为巴兰父系家族中的一个分家的继承人,他是作为巴兰的堂弟坐在这里的。当然,他的父亲和巴兰的父亲并没有血缘关系,他们各自的祖先最初的关系更像同盟,但在历史的撮合下,通过无数次联姻,最终结合成了紧密的大家族。
(前面我们曾说道血族有严格的等级制度,爵位是划分地位的重要依据。但这个世界上,能产生影响力的却绝非只是官授的头衔而已,否则也就不会有被推翻的王朝或者送上断头台的皇帝了。来自不同方向的力量总是可以互相抵消和制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