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雪痕见那女子双目紧闭,面色惨白,也不知道还有气没有,但见她浑身****,遂向众恶仆喝道:“她的衣服呢,还不赶紧给拿过来。”早有一个恶仆奔回船舱,取了几件衣裳出来。谢雪痕放了那病鬼,取出一件襦裙,给那女子盖上。英化双眼被淹的通红,肚子涨的如孕妇一般,显是喝了不少水,他趴在船舷处,呕了老白天,才缓过气来。
那几七八个恶仆见谢雪痕放了少爷,连忙拥着奔进舱里,有六个人将两张桌子裂了,拿着桌子腿出来,向谢雪痕骂道:“不知死活的疯丫头,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也不打听打听,咱们胡百万,胡大爷的名头。”喝斥着,抡起手中的桌子腿,向谢雪痕夹头夹脑的砸来。
谢雪痕见他们如此嚣张跋扈,由此一斑,便知全貌,不知平日里恶事做了多少。心中大怒,伸爪从当中一人手里夺过一条木腿,几棍抡去,便有两个恶奴痛声惨叫,头上鲜血直流。周围的船只唯恐惹祸上身,都远远地划开了。
英化向谢雪痕叫道:“国有国法,切不可弄出人命来。”
谢雪痕心想,不错,此处不同别处,若是在西湖上打死了他们,官府必会大加追究,我虽不怕,但这女子只怕会跟着受连累。当下抡起桌子腿只往这六个恶奴身上不是要害的地方去打。不一会儿,这几个如狼似虎的恶奴,都滚在船上抱腿捂头,杀猪般的嚎叫起来,继而又哀声姑奶奶饶命。
谢雪痕难解胸中之怒,犹不停手。英化劝道:“他们该如何受责,官府自有公断,若是打伤了他们,你岂不是也有过处?”
谢雪痕于草莽中行走惯了,听英化所言,不由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说道:“就这几条贱命,连狗都不如,姑奶奶偏要将他们活活打死,然后行走江湖,任由官府通缉去,本姑娘别的本事没有,就是杀了人之后,不会让官府逮着。我现在身上背着三百条人命,再多这区区几条狗命,又有什么?”当下下手更重,却不往致命处去打。
那五个恶奴躺在地上听了她这话,再瞧她这副凶性,说是背负三在条人命,八成是真。不由得暗暗叫苦,当真怕她将自己给杀了,还未思及明白,谢雪痕又下来几手重的,立时又都哭爹叫娘起来。
英化听了谢雪痕这番话,又惊又怒,叫道:“想不到你居然是个背负人命的凶犯?”
谢雪痕行走江湖多年,被人骂作妖女,臭丫头,但被人称作“背着人命的凶犯”却尚是首次,虽说这几个字里并无脏秽字眼,却让她觉得从所未有过的不爽,霍地转过身来,柳眉倒竖,冲着英化怒叱:“你说我什么?你信不信我会杀了你?”
英化面上变了变,闪出恐惧之色,似乎深恐谢雪痕会说得出做的到,知道劝也无用,便过去看那女子。但又见那女子尽管身上盖着条裙子,但到底还是****的,就不便救治。只得回过头来,向谢雪痕道:“还是救救这姑娘吧,打死了他们,这姑娘也死了,你岂不是白忙活。”
谢雪痕听了这话,才恨恨地住了手,走过来看那女子。一探鼻息,尚有呼吸。谢雪痕给她推拿了一会,那女子方苏醒了过来。谢雪痕道:“姑娘你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把你丢进湖里?”那女子还未说话,便流下两行清泪来。
这时船已靠了湖边码头,那痨病鬼由几个恶仆护拥着登上了岸,一溜烟般逃得不见了。
谢雪痕将那女子抱上岸。英化的书童紫砚正在岸上等候,见公子上来,连忙接住,说道:“相公你又多事,看差点命都没了。”原来英化跳水救人之后,周边船只都因惧怕那痨病鬼,都将船划划得远远的,以免惹祸烧身。一会船只靠岸,紫砚便在岸上等候主人了。
英化道:“你这奴才又懂得什么?快取一两银子,去给这姑娘买一套衣服来。”谢雪痕在一旁道:“看你一副穷酸相,还是拿我的银子吧。”一面说着,掏出一锭银子,扔给了紫砚。紫砚掂在手里约有五两重,但不敢拿了就去,只把眼睛看着主人,听英化的意思。
英化斜了谢雪痕一眼,昂然道:“这银子不知是从哪杀人越货抢来的,咱们不用,还是用自己的。”紫砚只得又双手奉还到谢雪痕面前。
谢雪痕大怒,但见他手无缚鸡之力,而自己这锭银子,又确实不是自己名正言顺的挣回来的,一时间倒也不好辩驳,只得悻悻地把银子收回来,低声骂了一声:“假清高。”
谢雪痕抱着那女子来到树荫下。英化也走过来,向那落难女子问道:“姑娘你告诉我,他们为什么欺负你?我一定写上一纸诉状,到府衙为你讨回一个公道。”
谢雪痕听了这话,斜了英化一眼,撇了撇嘴,一脸的不屑。那痨病在光天化日之下,敢如此无法无天,官府定是有人的,岂是一纸诉状能把他制罪的?只可恨自己在这穷酸跟前,有理也说不清。
那女子擦擦眼泪,道:“我姓沙,名织,本是江西人氏,前年被人贩子拐到杭州,卖给了胡百万老爷家开的鸣翠楼里,今日胡少爷让我陪他游西湖,只因我今日嗓子沙哑,曲子唱得不好,少爷就说我是瞧他不起,便将我丢了出来。”
英化道:“原来你本是良家女子,依照朝廷律令,他们是有违国法的。姑娘放心,我明日就书一副状子,告到衙门,替你讨回个公道。”
沙织摇头道:“那胡百万在杭州黑白两道通吃,巡抚、知府都是他的好朋友,这官衙的县令都想巴结他呢,这怎么告?”
谢雪痕忍无可忍,在一旁“哧”地一声冷笑,向沙织说道:“姑娘你别理他,他是个呆子,不过你放心,姐姐给你出这口气,我今天晚上就取那痨病鬼的人头,给你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