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庄主直接顺着游廊往后走去,一直走到明曜原先的屋子外头。
已经空了二十年的屋子,依然崭新如故,她日日派人去打扫。窗下种了株海棠树,花开如火,繁茂得遮住了窗户。女庄主站在门外,却又不敢进去,平静的神色终于多出几丝悲戚。
呆站许久,一位婢女咬牙道:“庄主,那个西风寨也太不安分了!太不把您看在眼里!竟敢越过您行事,还当着您的面与那使官眉来眼去!”
女庄主自嘲而笑:“我本来就不算什么,没了庄主,我又算什么?”
“庄主……”
“我苦苦撑着明池山庄,不过为了庄主而已,这是庄主的心血,是庄主的家,怎能容那些小人践踏?至于谁当皇帝,谁不安分,又与我何干?不冒犯我陇西郡与明池山庄一切都好说,一旦他们把心思打到我明池山庄身上,哼!”女庄主凉凉地笑,“我必杀他全家!哪怕是狗皇帝!皇宫我也进得去!”
两位婢女一凛:“是!”
“庄主为这片狗屎江山连命都丢了,又有谁曾念过他一句的好?!那些狗皇帝脑袋里成日里想的,还是这些狗屎!”女庄主深吸一口气,“你们也需得勤练武,我死之后,继续护好我明池山庄!”
“是!!”
女庄主收回眼神,不再看,回头就走,淡淡道:“与我回去练武吧。”
三日之后,邀请的帖子便全发了出去,出乎众人意外,却是开曜与祝汸的意料之中,这一回的帖子,几乎发遍半个西北,却不包括庆平寨,这便有些暧昧,还有许多寨主有些幸灾乐祸,用以嘲笑庆平寨。
还是那句话,天下才乱了几十年,根深蒂固的观念难以更改。
哪怕是这些上山当土匪的,也觉着受朝廷招安是一件很荣光的事。
开曜很不以为然,祝汸提醒道:“你心里有志向,寨子里的兄弟并没有,他们也不知你真正想做的事,如今人这么多,你得安抚好兄弟们的心情。”
“嗯嗯嗯!”开曜连声应下,祝汸若是不说,他的确想不到这点。
“西风寨明显是与那朝廷有勾结,他们兄弟俩是读书人出身,信奉‘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那套,如今又不是两年前,你的威胁渐大,他一定会接受招安。然而朝廷也不会平白无故给他个将军当,他们之间一定会有协议,你觉着这个协议会是什么?”祝汸用闪闪发光的眼睛看着开曜。
开曜略微一想,便很肯定地说:“是我!”
祝汸双眼含笑,开曜继续道:“西风寨若是能把我杀了,就能当将军!”
“没错,你就是那张投名状。”
“我也不怕他的!我们庆平寨已经是西北最大的寨子!上回我们偶然碰上,他们打也没敢打,回身就溜了!”
祝汸摇头:“西风寨这回势必会联合其他寨子。”
“其他寨子能听他的?!”
“从前不能,现在能。一是有你给的威胁,二是有朝廷给出的所谓好处。”
开曜想了想,又问:“明池山庄的那个女魔头能答应?她能看着朝廷在咱们西北这么瞎胡闹?”
祝汸不曾见过那位女庄主,不过听说是明曜的侍女,能猜到是谁,他问道:“你可了解这位女庄主?”
开曜道:“我只见过一回,就是两年多前招安那次,我那会儿坐在最外头,远远见过她一眼,她露了个面就走了。听说,她功夫很好,不是咱们这种,那是正经练过武术的,还会轻功水上漂呢!说她当年是明曜庄主的侍女,其实也是徒弟。”
“还有呢?”
“我虽见过一面,西北对她的说法却很多。旁的倒也罢,有一点我一直很纳闷,她的明池山庄那么厉害,二十年前早早称帝,还有我们这些寨子什么事儿?我们西北也能早早新兴,不至于如今这般。再有,即便她现在称帝,也还来得及!她为何不当皇帝呢?”开曜满脸困惑。
祝汸觉得他能明白那位侍女的想法。
他定了定,又道:“所以这次,朝廷再次到来,西风寨与其他寨子的可能联手,也是对那位女庄主的一个试探。”
“啊?”
“他们自然同你有一样的困惑,不明白那位女庄主为何不索性称帝,要知道,史上女帝从来是屈指可数,若是真当了女皇帝那是何等风光?他们这次便以此试探,若是那位女庄主依然不作为,势必会认为女庄主果然是胆子小,他们西风寨联合其他寨子打下你们的下一步,应当就是联合朝廷,发兵明池山庄,以占领整个西北,这就是朝廷的最终目的。”
“若是女魔头有作为了呢!”
“他们还是会选择这么做,恰好你是一枚棋子,到时候说不得会挑你与明池山庄先打起来,毕竟你们如今已是西北除明池山庄外最大的威胁。又或者,还有其他法子,总之,他们必定会在你身上大做文章,也已将每一种可能都细细做了分析,也想好了后路。”
开曜便有些头疼:“打个仗而已,咋就这么累?这些当官儿的、读书的,满脑子都是心思!”
祝汸笑,又问:“那你欲要如何?”
“他们有计谋,我就没有了?!”
“你瞧起来的确没有,所以他们才会对你如此放心,做分析时,势必会轻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