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你太好看了……”
祝汸擦着眼泪,笑出声来。
祝汸边擦眼泪,边道:“我喜欢海棠花。”
“这,这是我在山上看到的……我就挖了一株回来种,才栽了十来天呢,我也是刚看到没多久……”
“你喜欢?”
“嗯……”
祝汸再笑:“那就好。”
大王的眼神到处晃,晃着晃着到底忍不住再看祝汸一眼,祝汸双眼含泪,浅笑着正在看他,他的心里猛地一滞,他再与祝汸对视。
祝汸从窗内伸手给他:“你拉着我的手,先起来。”
大王看看祝汸白皙修长的手指,指甲泛着浅粉色的光,再看看自己满是黑泥的手。
“呃,我自己起来……”大王说着就撑着铁锹往起爬,他爬到一半,本已要起身了,抬头再看到窗内那张脸,他的脚一滑,他又跌坐到地上。他满脸镇定,双手撑着泥地再度往起爬,胳膊撞到铁锹,再度跌回地上。
祝汸看着这副模样,想到大白。
他的眼中本已没了眼泪,这般又再泛出,老家伙变来变去,不论是什么身份,又是什么性子,内里始终是那样的,他控制着不让眼泪落下,不想下雨,不想淋湿窗外的他。
大王听到他吸气的声音,抬头看他一眼,焦急地舔舔嘴唇,到底是说道:“你,你别哭啊!你哭什么啊!你别难过!你别难过!”
祝汸再用手背擦去眼角泪珠,边抽着鼻子边摇头笑道:“我没有难过啊,我是高兴才这样的。”
“这,这——”大王也不懂了,还有人能高兴哭的?他看了眼身边的海棠,一直被他小心翼翼护着的海棠,他也没深思,一把从枝头揪下来开着的那三两朵,递给祝汸,“给你!你别哭了!别哭了!”
祝汸看到他手里的花,眼泪却是真正的下来了。
大王慌得终于爬起来,一把将花塞他手里,扔了铁锹,在绵绵细雨里回身就跑。
祝汸手捧着那几朵花,望着他的背影,继续哭哭笑笑。
真是蠢。
难怪带出一寨子的呆头鹅来,他自己就是最呆的一只!
祝汸捧着那几朵花,坐回床边,百般珍惜地仔细看着。
大王却是冲出他的小院,寨子有个专门议事的大厅,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从兜里掏出一把假胡子,黏在下巴与嘴唇上,冲进大厅。
他今日刚带人从外回来,一到寨子,他惦记着他的海棠,扔了马就先回自己的屋子,哪料看到个美人!
他这会儿想到方才自己那副怂样,也是满肚子的火,暗骂自己没出息!一进大厅,不顾众人高呼“大王”,他上前揪住那个叫“二哥”的,揪到角落里,气闷问道:“怎么一回事!!!”
二哥知道他们大王已经见过人了,瞧这气愤样子,难道不喜欢?!不应该啊!那公子长得可好看了!!
大王踹他一脚:“问你话呢!”
“我们昨日去庆平县,遇到他们一家!穿金戴银,那马车上镶的全是宝石!我们寨子里不是缺银子么!我们就跟上去了!结果瞧见里头那位公子!那长得俊啊!比小七子还俊——哎哎,大王别撕我耳朵!我们就把人给带回来了!抢回来给您当王后啊!”
大王气得又要抬脚去踹他,那头一群小子“呼啦”全围了来,有问他在外头办事办得如何的,还有问他王后怎么样的,更多的是双眼放光地大声汇报道:“王后可太好了!他让他家小厮带我们去买肉吃!我们吃了好多肉!我们昨晚还吃酒了!还留了许多呢!大王你也去看看!”
大王本也不是真的生气,听了这话,更不好发怒。
他知道兄弟们都不容易,已很多日没能吃上一顿饱饭,看他们这么高兴,再多的话他也说不出口。
大王,就叫大王。
这样的战乱年代,谁还有闲工夫给孩子取名字?更别提他们这些,三两岁就被父母抛弃了,或是父母死于战乱的,全靠命大活了下来,几个自小的玩伴长大后,带了人上山占住,大小也是个土匪了。有了土匪的名声,出去总好过些。
他自小流浪,早没了父母,也没个名字,一直独自住在山里。是后来撞上了这伙人,其实他不是年纪最大的,却因为帮着他们打赢了欺负他们的人,他打架最厉害,脑子也最灵光,大家都服他,推他当老大,叫他“大王”。
他便叫了这个名儿。
他见兄弟们这满脸发光的模样,想了想,沉声道:“这次去陇西郡,我见了明池山庄的那个女魔头。”
众人这下都噤声,听他说正经事。
“女魔头说,三个皇帝都想拉拢咱们。她是不管的,她也不会被招安,至于我们,随我们的便,只是将来不论是谁接受招安,回过头想要与她争陇西郡,她也不会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