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雪落霜成白裳, 八叶不动碧波深, 任尔风云依旧在,不见梵音伴吾身。”游鸿吟一步一吟, 走至渡一身边,说:“许久不见,不,好似也没多久, 又再见面了, 渡一。”
渡一定定的看着他, 最后语气肯定的说:“观月。”
“不,我不仅是莲观月,更是乐亦琴。”游鸿吟说:“不过,观月这个名字是怀素与你送与我的,若是你们想这么称呼,我也没有意见。”
“你没死。”渡一再次确认。
“是,我没死。”游鸿吟看着渡一,缓慢将所有事情解释清楚:“我闭关之时,不知为何神魂附着于一株白莲之上,记忆全失,昏昏沉沉之时,峰顶搬来了一位和尚,后面的事情也就我无需多言了,那个和尚就是你。天苍派一别后,我灵体消散,神魂再度回到了身体之中,此刻方记起所有。累好友你,担忧许久,抱歉。”
渡一为好友这个称呼愣了一愣,摇摇头:“本就不是你的错。只是,当年我差点直接掐断你化形之路,你,还认我做好友么。”
“其他不谈,我们至少有相伴百年之谊。更何况,我做观月什么都不知道之时就不曾怪过你,现在的我,差不多猜出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自然更不会怪你。”游鸿吟说。
“你猜到了?”渡一说。
“你与怀素面容相同,心意相通,而从不曾听闻渡一大师有双生兄弟,我猜不到才难。”游鸿吟笑了笑:“怀素人呢?怎一直未见他。”
“他出门找法子帮你重塑灵体了。”渡一说,“不过,我接到你那幅白莲画之时,他已经往回赶了。”
“嗯,那等他回来吧,我刚好想和你与怀素谈谈。”游鸿吟悠哉坐到了石凳上,说:“赶路许久,渡一你的茶呢,佛语灵茶最得我心,你可不要小气。”
渡一说:“莲花与你,可还有关联,是否会影响到你的神魂?”
游鸿吟看向池中白莲说:“我修习的功法特殊,名唤《流水楚机谱》,从合体突破至洞虚之时,可炼化一株水系灵植作为身外化身,但是不知为何,会变成后来的这个样子。这株白莲与我如今并无什么关联了,不过等我突破至洞虚之境,倒是可以将它炼化。”
渡一不说什么,只是在怀素的防御阵法上,又添了几层。
游鸿吟不由笑了出来:“你和怀素不愧是,咳咳,连思维模式都如此相似。”
“我是我,他是他,自他化体而出,我与他便是两个人。”
渡一布完阵法,也坐了下来,收起手中佛珠,从乾坤袖中拿出灵茶佛语,烧水用的红泥小炉,一套青瓷莲花茶具。他单掌吸纳,聚空中未落之雪,又调入灵池池心活水,置于炉上烹茶。
游鸿吟取出‘烟波渺圣音’,说:“你请我喝茶,我就请好友你听琴吧。”
一曲高山流水,恍如仙音,灵气随着琴音扩散而去,将风雪隔绝在石桌这一方天地之外。
袅袅青烟升起,伴随灵茶之香,散漫开来。
灵茶佛语恰如其名,茶味淡雅,回味悠长,饮用之时恍如聆听梵音降世,金莲盛开。
“好雅兴。”
一声呼啸而来,渡一在品茶头也为抬,游鸿吟抬头看向来人,果然是归来的怀素,一袭白衣似乎还在烈烈风中,狂狷翻飞,而向来挂着温柔笑意的面容之上,挂了一丝怒气。
游鸿吟举杯对他说:“怀素,佛语的味道,还是没有变呢。你不也非常喜欢吗?快来一起品尝吧。”
怀素一把抓住游鸿吟的手腕:“观月,你真的没死,”他似是惊喜交加,面色不复过往那般温柔平静,顿了顿了,稍作平复,才继续说:“我很欢喜。”
游鸿吟动手,替怀素到了一杯茶:“好友未死若不欢喜,那才叫怪事。”然后以一种开玩笑的口吻说:“想想,你们明明是同一个人,却要喝两份茶,这当真是一笔不怎么划算的买卖。”
此刻怀素已经冷静下来,恢复了平时的模样,也在石凳上坐了下来,听闻此语,微微皱眉:“这件事,渡一跟你说了?”
游鸿吟轻笑,道:“你觉得他这种木头会说么,自然是我自己猜出来的。”
游鸿吟将茶杯递给怀素,道:“其实曾是莲观月之时,我虽然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记得,却早早有了一丝怀疑,一直都觉得怀素你完美无缺的有一丝不真实,所以当时才说,你就像是灵池之中一抹倒影。不过,我至今想不通的,是你们二人明明同出一源,本是一人,为何性格却相差这么大,也是非常奇妙的一件事情呢。”他突然嘻嘻一笑,道:“还是,渡一你内心之中,原本就深藏着这么一面。”
渡一并不作答,他的话向来不怎么多。
怀素说:“观月你如果不想多浪费一份茶,不如劝劝渡一,承认自己对你的感情,就这么难么。”
游鸿吟装作不懂,表情有一丝疑惑:“嗯?承认什么?难道佛修连朋友都不可以交吗?”
怀素手中茶杯一顿,放下来,苦笑道:“原来,原来观月你还未明白。明明如此冰雪聪明,为何在这种事情上如此迟钝。”
他郑重的牵住游鸿吟的一只手,说:“我们两人均心悦于你。渡一那人因自己是佛修,不可涉及情爱之事,明明已经对你动了心,却逃避不肯承认自己的内心,甚至分裂出一个我。而我则是为爱你而生,是渡一不肯接纳、一直抗拒的部分,是对你最纯粹的爱。所以,想要我两人重新合为一体,便要让渡一承认对你的感情,直视自己的内心。你呢,观月,你对我们,是何种心思?”
怀素说的动情,游鸿吟虽心中有那么一点感动,却十分干脆的说:“我对渡一,只是友情而已。”他顿了顿,道:“这件事也是我今日想找你们相谈之事,曾经我还疑虑过,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怀素你亲自说出口,我才能真正确定,这件事的确有我的因果在内。”
游鸿吟站起来走向灵池,说:“心本不生,缘起而生,因吾而起,罪在吾身。”然后转身直面渡一怀素两人,道:“所以,一切今日必须说清楚。”
渡一和怀素熟悉的是失忆的白莲灵妖莲观月,并不是眼前这位莫名有些强势的乐亦琴,虽然,他们是同一个人,两人均不知该作何反应。
“那么,首先就从爱说起吧。”游鸿吟微微一笑,并不想多给两日思考的时间:“在两位好友眼中,爱是什么?”
“七情之一。”渡一与怀素异口同声,虽个性不同,化为两体,但这两人的观念却一直都是高度统一的。
游鸿吟却摇了摇头,说:“在我眼中,爱天下苍生是仁慈之爱,师门之谊是亲情之爱,朋友之情则是友爱,情侣之间方是情爱。爱,多种多样,复杂难分。”他继续往下说:“除了天道,世间没有任何一个智慧生灵没有爱,即便有无爱之人,也会有与爱相对的恨填补这种人的生命。总的来说,爱是可以延伸成为感情,剥夺斩断爱,便是希望自己彻底无情。”
游鸿吟叹息一声,语气却十分笃定:“无人可做到真正抛弃所有感情,佛祖、道尊、鬼王、妖神这些神明也做不到,因为,神明也是有**的,而感情和**是从不分离的。唯一能毫无感情的,只有天道,它是按照天地规则行事,没有任何**,自然也没有任何感情。所以天道无情却公平。”
渡一和怀素均陷入了沉思,说实话,修行者有逆天而行的思想,也一直被告诫,断情灭欲才是修行正道,但是从观月口中说出的话,却颠覆了这种思想。
“断情灭欲的确是修行佳法,”游鸿吟道:“因天道本身就是无情无欲,修行者越断情灭欲便和天道越为接近,修行之路会顺利也理所当然。但也许人可以做到一定程度上的断情灭欲,可是却做不到永远都如此,哪怕是舍弃一切呢,求长生、证佛位等等修者渴望也会一直存留。所以修行者最可取的是以某种规则铸就本心,仁者求仁,智者求智,贤者求贤,不羁者求大自在,不拘何等,唯心而已。”
怀素言:“观月你,论道口才简直一日千里。”
游鸿吟笑了笑:“因我不仅是观月,更是乐亦琴。”
他觉得话题扯得有些远,便将话题重新扯回关于‘爱’的主体。
“然后,我们来分析一下,爱情诞生的根本吧。”游鸿吟解释说:“最初,男女之情因繁衍而生,这也是刻入各族灵魂深处的东西。而这种繁衍后代的渴望,甚至有些修士都没有办法完全避免,他们希望后代长存,家族长安,而完全忘记,逆天而行修真一生,本就是为了求的长生。”
游鸿吟叹息一声,继续道:“然后,爱情随人类的进化而发展,渐渐为其披上许多美丽的外衣,寻找着各种各样的借口掩盖,却无法遮住,它最开始的本质。”
第101章 心本不生(十三)
游鸿吟叹息一声, 继续道:“然后, 爱情随人类的进化而发展,渐渐为其披上许多美丽的外衣,寻找着各种各样的借口掩盖, 却无法遮住, 它最开始的本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