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瑾行摸了摸它的脑袋,挪到前方,把头探出马车外,迎面的山风吹得他精神一震。同时看到一身墨蓝旋袄、头戴斗笠的男子的背影。
“穆大人。”梅瑾行开口叫他,疑惑万千。
穆少何专心致志看着前方,闻言没有回头,语气自然:“你醒啦。”
“嗯。”梅瑾行把半个身子探出来,想爬到他旁边,被他用手阻挡了去路。
“过了这个山头,就能到启天了。”
“哦……”梅瑾行有点无措地应了,想说他不知道启天是什么地方,更想问现在的情况,但见穆少何没有和他详谈的意思,便把所有的话都咽了下去。
“你进去休息吧。”
梅瑾行没动,维持着跪的姿势,盯着穆少何,看到了他脖子后面的薄汗、屹然不动的后背。
他忍不住问:“我们为什么要去启天?”
穆少何挥鞭的动作一顿,说:“四绝蛊……到了你身上。”
梅瑾行没有意外。
“我在找办法把它取出来,所以先去空闻山找我师傅。”穆少何简单两句话,讲完了。
没人再说话。两人之间,气氛微妙。
穆少何一挥鞭子,枣红色的骏马跑得更快了,山路崎岖,很是颠簸。
梅瑾行抚了抚身上的衣服,细腻柔软,清凉通透,令人舒服。是他从没穿过的好布料。梅瑾行摸了又摸,又看了几眼穆少何的武夫打扮,终于把自己藏回马车里。
马车轮子咕噜咕噜,载着两个怀着心事的人向前。
到了启天城,已是中午。
启天是荆南距离海最近的城,在它的南面散布许多大大小小的渔村,每天天未亮,他们便出海打鱼,然后再运到启天卖。
这里有海的气味,湿热的空气,以及摆在街上的鱼干。
穆少何挑了最大的一家客栈,先把马车停好,带着梅瑾行进去,要了两间上房,点了一桌清淡的食物,不等梅瑾行动手,率先舀好一碗粥,放到他面前,梅瑾行有点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穆少何一句话都没说,低头扒饭,默默开吃。
满腔话语再一次堵在嘴边,梅瑾行只好拿起汤匙喝粥。
此时正是客栈人多的时候,而有人的地方,自然不缺消息。现在大家讨论得最热火朝天的,莫过于远在昌乐的蛊阵案。
喝完粥正在喂白雪吃馒头屑的梅瑾行忙聚神细听,穆少何却是神色未变,吃自己的第三碗饭。
“听说,十天前昌乐城郊的蛊阵,不是穆家干的!”
“是谁?”
“是高家的高子希!”
“这高子希那么厉害?”
“这人深藏不露。几日前,监察司在他府上发现了一个风水阵,进去一看,竟是一座比他府华丽十倍的楼阁花园,他用这处瞒着监察司开万赏会,从中谋利,同时养蛊,伺机作恶。”
“啧啧啧,在国君眼皮下整这些东西,这监察司形同虚设!”
纷乱的话语不断涌入梅瑾行的耳朵。
话说那晚过后,第二天天一亮,穆少何便带着梅瑾行出了城,躲进一家农户里。没过一天,昌乐便传出一系列令人猝不及防的消息。
比如蛊阵的真凶、隐秘的万赏会,都被摊在阳光下,成为百姓闲茶淡饭后的谈资。
而国君震惊不已,大怒下亲自审查,万赏会名单上涉及许多在朝的术士、家族,大家惊恐万分,直觉自己大难临头。
而穆家终于沉冤昭雪,但穆家穆少何被高子希所害,国君悲痛,把穆家次子提为新一任家主,同时下令全国通缉在逃的高子希。
梅瑾行听完,惊愕地望向穆少何。
穆少何淡定地又给他舀了一碗粥,让他吃完。
梅瑾行知道这里不是说这些的好地方,乖乖吃了。
等两人上楼,穆少何把人送到房间正要离开,被梅瑾行连忙叫住。
“这是怎么回事?”
穆少何低笑:“荆风筠要杀我。”
梅瑾行终于看到露出笑容的穆少何,虽然笑中带着讽刺,但总归比冷脸的好。
“荆风筠是谁?”
穆少何看了他一眼,回答:“荆南国君。”
梅瑾行想了一下,说:“他说要抓高子希,其实是要抓你回去?那为什么不直接下令通缉你?非要张冠李戴,兜一个大圈子?”
梅瑾行怀着无数的疑问,连声询问。
穆少何倒了一杯热水,放到梅瑾行搭在桌上的手边,示意他喝,却不解答他的疑惑。
梅瑾行抬头看他,穆少何回望,两人四目相对,有刹那失神。
梅瑾行移开视线,等了一会儿,穆少何就是不说话。他看到旁边冒着热气的水,心思一动,想到穆少何喜欢捉弄人的性格,便拿起一旁的杯子,喝了。
穆少何心里满意,面上不露,开口说:“因为高子希是万赏会的主人,只有他身范罪恶,荆风筠才有理由削术士。”
梅瑾行将所有信息联系在一起,突然懂了。
“你现在怎么办?会被暗杀吗?”
“我没事,”穆少何转身离开,“当务之急,是你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