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杜子腾更是把所有御寒的东西都披在了身上,生生把自己自己裹成了一个移动的球体,不能动用灵力的话,只能物理保温了qaq
看到他这副模样,其他几个门派的金丹修士都不由暗暗摇头觉得好笑,这位杜宗主再怎么手腕凌厉翻云覆雨,却始终年纪尚幼啊,这幼稚的举动做来面子上竟半点不觉得有任何过不去的地方,大大方方,丝毫不觉得他这般的身份做出这样的事会惹人耻笑。
事实上,也正是因为杜子腾这样大大方方的举动,其余金丹反而觉得他坦率不做作,哪怕是因为联盟成立一事对萧辰和杜子腾略有心结的修士,此时亦莫名觉得对他生出几分好感来。
可杜子腾确实也是分不出心思来关注这些,在他的心神中,一场消耗空前剧烈的神念在飞快闪动,随着他们的步伐前进,整座山的山势地貌都在他的心神中勾勒出一条条清晰的线条,而那些他曾经埋下东西的地方更是一个个闪动的亮点,无数线条与亮点交织往复,令他计算出下一步需要埋东西的地点。
事实上,无论是哪位符箓大师来看,杜子腾的表现都足以惊世骇俗,山川地貌,说来简单,但这乃是自然形成,全无半点规律可言,怕要数亿计的线条才可勾勒完全,现下全凭一个筑基修士的心神计算,这是何等令人震惊的计算力。
另一头的赫连远那可是金丹大圆满、离结婴只一步之遥的大修士,杜子腾能与对方各领一队,或者说,赫连远能认可杜子腾可另领一队的做法,便已经是对杜子腾实力的最大肯定。
如果不是此地的冰寒已经到了影响到他心神运转的地步,杜子腾甚至恐怕都不会停下来御寒,在这般剧烈的心神消耗之下,他又哪里还顾得上身上的御寒打扮是不是好笑。
如此这般,一面小心翼翼地避开妖魔,一面埋好东西,整个大雪峰的山麓他们已经转了半圈,低声商议后便朝事先约定的集合地点而去,谁知,突然之间,闻人凌拔剑在手:“谁?!”
其余诸位金丹先是一怔,随即亦是祭起了法器:即使不能动用灵力、神识,他们远超其他低阶修士的耳力中亦是捕捉到了急促的声响……那声音,似是有什么急急奔来!
这可是妖魔的地盘!
思及方才他们险险避开的数个妖魔,此时这声音……似是正正向他们而来!
杜子腾脑海中念头千回百转,将种种预案思虑周全,而一众金丹修士却根本不考虑那么多,他们此时正在一处巨石环绕之处,视线遮蔽,若对方真是冲他们而来,跑还不如战!
当那沙沙的声音越来越近、急促的呼吸近在石后之时,闻人凌的长剑便直接斩下!
便在此时,春山池的明镜突然瞳孔一缩,大喝一声:“——且慢!”
另外几人亦是异口同声道:“闻人道友!剑下留人!”
而那奔跑而来的几人亦是喘息不已、惊魂未定地抬头看着那恰恰离他们的脖子只有几公分的锋锐长剑。
闻人凌手中长剑却是稳稳持住,只皱着眉头看着这些浑身血迹斑驳、面色青白、瑟瑟发抖的几个人,然后刷然收剑,嘟着嘴巴道:“不是妖魔,哼。”
那模样,似乎对眼前出现的是同族而非妖魔而觉得十分不爽,只令一众金丹修士十分无语。
而先前出声的明镜却是急急奔到其中一个修士面前:“万俟宫主……你这是……”
听到这个特殊的姓氏,杜子腾忍不住挑了一下眉毛,朝那个几乎站立不稳、形销骨立的光头者看去,啧,莫非这就是那大雪宫昔日的宫主万俟无疆?
而从周遭那些出身三大派的金丹修士复杂神色中可以看出,这位确实就是那万俟宫主,还真是风水轮流转。
看到明镜,这位万俟宫主原本浑浊的双目中蓦然暴发出剧烈的光芒:“救……救救他们!”
明镜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万俟无疆沦落至此,其他大雪宫弟子的遭遇可想而知,显然,这万俟无疆是希望他能前往救援……可是……
明镜情不自禁转头看着杜子腾。
万俟无疆的目光这才跟着转向一旁这裹得跟个球似的筑基修士,只是他目光中隐隐的疑惑充分暴露了他此时内心深处的活动:眼前这明明只是一个看不出出身的筑基修士而已,为何明镜身为春山池掌门之下第一人还会要看他的脸色?
恐怕就是万俟无疆想破了脑袋也绝计不会想到修真界如今的局势,修真界历史上从未有过的大一统也造就了杜子腾特殊的、与修为绝不相衬的地位。
不只是明镜,这许多金丹修士的目光都情不自禁看向杜子腾:若非大雪宫与碧月城先后冲击空间壁障,整个修真界都不至陷入如今与妖魔的苦战之中,他们中许多人归属的门派也不至于被修真联盟削弱至此,对于这大雪宫宫主,他们心中的厌恶可想而知。
可是,也正是因为妖魔之战,没有人比这些上过前线的修士更明白,每一个人族修士的生命是多么宝贵,如果不是为着这些宝贵的生命,他们身为人族中的顶尖战力,根本不会冒着这样巨大的风险来到这妖魔腹地中。
大雪宫犯有滔天大过,那么,眼前,大雪宫的弟子到底是救还是不救?
所有金丹修士的目光都如明镜一般,看向了杜子腾。
而万俟无疆的面色已经数变,眼前这么多金丹修士,他能认出来的几个都是各自门派中数一数二的顶尖战力,竟然都这般听令于眼前这修为不过筑基的修士?
万俟无疆仔细回想,实在不记得修真界中有这号人物,他们大雪宫被妖魔冲击、围困此地数年之久,难道修真界中……已经变幻到他们全然不知的地步了?
能在那变态祖师手底下掌管着大雪宫近百年,万俟无疆自然不是那等迂腐守旧之辈,否则他也活不到现在,还修炼到元婴修为。
他只在两边弟子搀扶这下,勉力抬起手来,发着抖的双手郑重朝杜子腾行了一礼:“不知这位小兄弟高姓大名,我们大雪宫悲凉至此,恐怕亦无资格得闻……身为一宫之主,事情到此地步我难辞其咎,可宫中弟子无辜,他们还有不少困在后方,我只厚颜恳请,请你看在同为人族的份上,让他们不至于沦落妖魔之口,徒为妖魔添加口粮……”
说到后来,万俟无疆眼中隐有泪光,那声音悲凄恳切,身为堂堂大雪宫之主,竟然这般低声下气向一个筑基修士恳求,他身旁三个弟子已是不忍地别过头去,周遭一众金丹修士亦觉心中凄然:门派衰败凋零至此,连堂堂元婴修士的尊严亦这般低贱,只敢求别人让弟子不至于沦为妖魔口粮……难免让人觉得兔死狐悲。
而杜子腾的目光却始终平静,只在万俟无疆这番“演说”结束之后,才静静地道:“我叫杜子腾。”
这样奇特的姓名,万俟无疆一怔,只觉得有些耳熟,一时间却有些想不起。
然后杜子腾一字一句地道:“方才宫主所说,着实不敢当,在下……乃横霄剑派弟子。”
最后六个字犹如惊雷,一字一字响在万俟无疆的耳畔,令他呆呆看着杜子腾,一言不发。
好半晌,他才嘶声道:“我们走吧。”
这声音显然是对身旁弟子所说。
横霄剑派斩落天魔、战后薄弱之时,碧、雪二派化神修士的出手是那样隐秘,整个修真界除了横霄剑派的弟子,也没有几个人知道,但眼前的万俟无疆却是知道的。
正因为知道,他对眼前这位左右了一众金丹的筑基修士竟然出自横霄剑派感到绝望:云横峰消失,那是从掌门、大长老、长老到普通的弟子一并消失在空间裂隙之中,这几乎等同是灭门大仇,谁会原谅?谁敢说自己能够原谅灭门仇人?
看到万俟无疆这番表现,一众金丹沉默下来,对于他的绝望,他们心中有不解亦是复杂:想救大雪宫的弟子又未免心有不甘,可听到大雪宫的宫主亲自放弃,心中又隐隐有些怒其不争,十分不解为何这位大雪宫宫主方才那么信誓旦旦,此时又这么容易就放弃救援请求?
这种种矛盾纠结简直令他们愁肠百结,不知如何是好。
而杜子腾却是静静开口道:“想让我们救你们大雪宫弟子,不是不可以。”
万俟无疆的身形蓦然僵住,若他还有元婴战力、若他还有大雪宫无数精英弟子,这世上若还有哪个筑基修士胆敢以这样的口气要挟他,他定然挥手间叫对方灰飞烟灭,连渣都不剩下。
只可惜,那只是如果。
长久困于魔气之中,被妖魔重点照顾着,元婴战力此生能否恢复都是未知,而大雪宫的弟子们……万俟无疆长长吸了口气,缓缓咽下,才转头道:“那么,阁下希望从我大雪宫身上得到什么呢?”
血色长空与万里冰封之下,杜子腾裹成一个可笑的球状,可那沉静双目中却自有种不怒自威的强大力量:“我要你们大雪宫道歉,为天魔之战偷袭云横峰致使我横霄剑派消失在空间裂隙中的所有道友道歉!我要你们大雪宫道歉,向整个修真界道歉,为你们撕裂空间致使天下多少无辜枉死于妖魔之手的道友们道歉!”
这番话一出,周遭一片安静。
这一遍,所有金丹修士的心中,那些纠结难解的东西都悉数平复,然后他们静静看着万俟无疆,眼神与杜子腾渐渐一样:就那样安静地看着万俟无疆,等待一个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