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蒙目送云山宗之人离去,眉头微微一挑,心道那领队之人真是精于正道脸面之事的好手,甚至比五岳剑宗的大长老凌成玩的还好,竟能把如此不利的局面化险为夷变为有利,着实有些厉害!
那领队之人先前若是争了,便是他们云山宗小气没有肚量,况且就算争也争不过有任平生和沈梦舟这两位大神坐镇的林蒙,最后灰头土脸的再离去更加惹人耻笑。
而此人反其道而行之,不但不争还坦然认错,更扔下些碎银子给那先前对云山宗出言不逊的少年赔礼。
这般便显得云山宗气度不凡、从容不迫,丝毫没有落了脸面,反倒有规有矩,又增光添彩几分。
他们此时就是退了,也没人会去耻笑他们,因为他们乃是退在了林蒙的手上,或者说是退在了任平生和沈梦舟的手上,而不是退在那少年手上。
这般情况是个有脑子的人都会退,还能正好卖林蒙一个面子,乃是一举两得之计!
正在林蒙望着云山宗之人上楼的背影,心中有所回味之时,在他身旁桌前一直稳坐不动的紫衣少年,此时仍旧是双手托腮的样子,抬头朝林蒙望去,嘻嘻笑着,莫名其妙的来了一句。
“你是个好人。”
林蒙回过头同那少年对视,只感觉十分的奇怪和疑惑。
我是个好人?什么意思?
这句话林蒙是越听越感到奇怪和别扭,就感觉哑巴吃黄连一般有苦说不出,都不知道这别扭在了哪里,反正就是觉得不太正常。
还没等林蒙开口朝同自己救下的少年说上两句,只见那紫衣少年冲林蒙笑了笑,便径直起身离去,走出了酒楼。
“这算哪门子的事情?”
林蒙挠挠头,只感觉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低头一看,桌上先前那云山宗领头修士留下的碎银子还在,少年没有拿走。
座位也不要,银子也不要。
既然不要座位的话为何他又不卖?
自己好不容易出手行侠仗义一次,给这少年保下的位子,居然人家后脚就走了。
莫不成这少年真是个傻子不是?
想到先前那少年好似缺心眼一般的不识抬举,还再三挑衅云山宗的修士,林蒙愈发的感觉那少年真像是个傻子。
“早知道不救他了”
林蒙感到说不出的窝囊,气哼哼的嘟囔抱怨了一句。
在他身后的沈梦舟和任平生则是噗嗤一声,偷笑了两声。
三人再度回到原先的座位上落座,而林蒙仍旧望着紫衣少年离去的方向出神,眉头皱起似是在思索着什么。
“还在为那小家伙的事想不开啊,指不定就是个傻子。”
沈梦舟用筷子朝林蒙指点了两下。
林蒙摇摇头,一言不发。
此时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先前自己注意到哪少年和云山宗之人的矛盾时,起初没有太多在意,可随着那少年再三拒绝和挑衅后,林蒙反倒在意起了那少年。
按道理来说,如果是一个毫无底气、毫无修为的少年,是绝不可能这般做的,那简直是不要命!
而若是普通少年,又怎可能面对明晃晃的刀剑和杀气神情丝毫不变,仍旧轻松嬉笑!
除非那少年真是一个傻子,可林蒙却觉得不对劲。
都说江湖上有三种人惹不得,老人、女人和小孩。
越是看上去弱小无害的人或物就可能越危险。
以林蒙谨慎的性子,在当时便觉得这紫衣少年便是那种惹不得的人,说不准是什么扮猪吃老虎隐藏着通天修为或者绝强底牌的人物。
可林蒙当时再三探查也没有从那少年身上发现什么端倪,只好作罢。
虽说林蒙有心试探那少年到底是不是那种惹不得的人,他也并非是同安阳或者夏阳池那般喜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见什么不公之事都要管一管的人。
只是不想那少年若真是隐藏着什么大本事的人,同云山宗那些人打起来,将这可以歇脚用餐的酒楼毁掉。
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林蒙最终还是出手了,制止了这场可能发生的剧烈冲突,若是双方真打起来,这酒楼里所有人连带自己三人都多少要受些波及。
待那少年走后,林蒙才回味起来,回想起当时同那少年目光相接对视之时。
当时自己满脑子都在想“我是个好人”这个别扭奇怪的东西,一时间没注意那少年的眼眸。
此时回想起来,林蒙愈发觉得不对劲。
那少年的眼眸清澈通透,毫无杂质瑕疵可言,一如无暇的美玉一般。
这种通彻的眼眸,就连一些寻常的普通少年都不多拥有,林蒙也只有在一个人身上见识过相似的眼眸。
那就是无禅!
目乃心之门,如此纯净透彻的眼眸代表着赤子一般的心性。
可那少年的眼眸虽和无禅的眼眸大为相似,可却决然不同!
无禅的那双眼睛,给林蒙的感觉就如同纯净平静的碧潭一般,宁静、祥和、波澜不惊无牵无挂。
而那紫衣少年的眼眸,林蒙如今回想起来,却感到一阵寒意彻骨。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眸!
一如无禅的眼眸那般透彻纯净,却不是祥和的碧潭,而好似无底的深渊,似一汪冷泉,又似一潭死水!
它们同样的平静,同样的波澜不惊,可紫衣少年的眼眸却静的骇人,冷的彻骨!
注视着那双眼眸,如同注视着幽冥的深渊一般,充满了阴冷、死寂、深不可测和极致的冷漠或者说是漠视!
这样的感觉,林蒙只在一些资历极老、城府极深、漠视人命以及一切的魔道修士眼中见过。
可这样的感觉和赤子之心一般的纯净无暇放在一起,就好似将水与火相融一般不可思议,充斥着怪异却无比的和谐,丝毫没有突兀不协调之处!
那少年到底是谁!
林蒙现在可以笃定,那紫衣少年所表现出来的纯真、嬉笑都是他的表象而已,而不是他的本我。
能有这如同幽冥深渊般眼眸的人,怎可能是一个纯真的少年!
可赤子之心不就是保留着如同孩童一般的纯真,丝毫不染天然近道吗?
林蒙十分的不解,想不通这一切,嘴里呢喃道:
“他究竟是什么人?”
林蒙回过头,看向正饮酒动筷的任平生和沈梦舟二人,问道:
“二位当真不知那少年的底细?”
“不知。”
沈梦舟嘴里正嚼着一块吃食,干脆了当的回答,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任平生则笑着摇摇头,也示意自己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