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数百万里方圆,竟然被荒族,当作了一个巨大的羊圈,这是何等猖狂自大,可是,那骑兵说起这话时,笑容里却透着凝重和心酸。
楚易想起了刚才李纯的计算,大唐虽然庞大,却已经病入膏肓,数百万长城军守着长城,却还要时刻担忧着自己的军饷,这是何等讽刺。
见到楚易突然沉默了下来,李纯怕他失去了信心,笑着说道:“不过,三大金帐汗国,几乎不可能联合到一起,就好像三个诸侯国,有着自己的算盘,谁也不会屈居于人下,毕竟这世上想呼韩邪那样的单于是不多见的。”
“可是,随着草原的兼并,这是迟早的事情吧。”楚易知道这个呼韩邪,大唐建国初期,北方草原上,一统诸部的大单于。
他的雄姿不亚于太宗皇帝,曾经攻破长城,一路南下,打到了长安城下,当时大唐刚刚统一天下,正是一片萧条,哪里有能力跟这个刚刚统一的北方荒族帝国大战。
于是,太宗皇帝签订了大唐建国以来,第一个耻辱的盟约,像荒族大单于俯首称臣,但经过了几十年的休养生息,太宗皇帝扫平内乱,安定天下,创立玄甲黑骑,一战定北方草原。
玄甲黑骑打的荒龙骑士丢盔弃甲,荒族大单于呼韩邪被俘虏到长安城,成为了阶下囚,他的草原帝国,也成为了大唐的放牧的草场,荒族被赶到北方极寒之地,后世几百年再无力远征。
李纯一听,顿时笑了,说道:“知道为什么我们敢带着几百人,就深入草原吗?”
原本楚易想回他不知道,可想到郁大胡子他们的消失,不由深思了起来,可他还是不知道郁大胡子他们到底去干什么了,所以还是不知道,只能摇头了。
“长安城里,各大势力内斗不止,荒族也是如此,荒族久居大草原之上,缺乏各种冶炼材料,我们长城军,并没有把他们一杆子打死,其实我们是跟三大金帐汗国的贵族有联系的,我们缺少战马,他们便用战马跟我们换取炼器的材料,可谓是各取所需。”李纯说道。
“这岂不是资敌?”楚易到没有生气,却面无表情,要听李纯如何解释。
闻言,老疯子抢先说道:“少年郎啊,这是太宗陛下定下的国策,若是不给他们资源,他们兼并的会更厉害,可如果给他们炼器材料,那就不一样了,这个金帐汗国强大起来,我们就停止供给材料,转而供给另外两个金帐汗国,让他们去攻打强大的那个金帐汗国,这就叫做……”
“合纵连横!”一直没开口的叶胜眉,突然插了一句。
“不错,合纵连横,所以,三大金帐汗国,始终都强大不起来,而我们只需要让他们内斗,并且把持住那个平衡,他们哪里有能力,一统草原,入侵长城呢?”老疯子笑着道。
“所以,他们把我们当作‘畜生’,我们把他们当作棋子,玩弄于股掌之间,让他们自相残杀。”李纯说道,“我们要面对的,是那些在金帐汗国夹缝中生存的小部落,他们可没有荒龙骑士,即便有大规模的骑兵,也不过数千,最多也就数万,去长城连城墙都碰不到。”
楚易总算明白,为什么李纯他们会这么安逸了,只要不深入金帐汗国的领地,砍柴队根本不可能遭遇到大规模的围捕,遇到小规模的骑兵,能吃掉就吃掉,不能吃掉就跑掉,很简单的事情。
可是,这也注定,长城军只能守在长城里被动挨打,不可能出击草原,不能出击草原,楚易也就没办法立下军功了。
无论现在砍下多少人头,都不可能引起大轰动,自然也达不到他的目的。
就在他为自己该如何立下军功而苦恼时,远处平台的山丘上,突然出现了几个骑士的身影,即便隔着如此距离,也能够看出,那不是砍柴队的装束。
楚易和叶胜眉的都有些紧张,这显然是荒族骑兵的斥候,后面说不定有大群的骑兵在前行。
按理说,李纯应该派人出去,斩了那斥候,又或着直接改变方位,但是他什么也没做,只是按照预定的路线在前行。
不一会儿工夫,那斥候便消失在了山丘上,而李纯根本就没做任何防御性措施,这让他很是奇怪。
他正准备询问李纯到底怎么回事,紧跟着在那个斥候消失的地方,一骑迎面而来,速度非常快,随着李纯一声号令,马队停了下来。
骑士很快便到了近前,咧着嘴笑道:“头儿,战果丰富啊。”
说完,他把马上挂着的一连串人头,扬起来炫耀了一下,大约有十几个之多,尤其是在楚易面前,晃了好几下,血淋淋的看起来非常恶心,其中几个看起来非常新鲜,还在不断的滴血,不一会儿那些烦不胜烦的苍蝇便萦绕了上去。
“刚才那个斥候呢?”李纯问道。
“咯,就是这个家伙。”郁大胡子指了指其中一个新鲜的人头,笑着说道,“这个家伙,是一个小部落派出来放哨的,滑溜的很,跟了他好久,才找到机会,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些小部落,竟然敢把帐篷搬到距离长城这么近的地方,看来上次砍柴,给他们的教训不够啊。”
李纯眉头一皱,把人头接了过来,身上显然带着储物囊,将人头全部送了进去,说道:“你去那个部落看了吗?”
“看过了,只是一个不到千人的小部落,几十个帐篷,数千头牛羊,头儿,要不咱把他端了?”郁大胡子一脸兴奋。
“先归队,等其它人回来再说,把你身上洗洗。”李纯下命令。
听到这话,郁大胡子又是兴奋,又是低落,他兴奋是可能会去端了这个部落,他不高兴却怕李纯最后决定绕开这个小部落。
楚易有些无语,好歹对方也是上千人的一个部落,不算上老弱妇孺,至少也得有个四五百骑兵吧,凭借着一百来人,就要去端人家一个千人部落,果真是个杀才。
郁大胡子归队后,楚易大致明白李纯为什么把人都派出去了,他们肯定是在这段行进的路上游弋,遇到荒族的斥候,能杀就杀,不能杀就放了。
这就好像天灵在空中,为楚易当眼睛一样,一旦有大敌前来,可以有个准备,是打是逃,都能够在短时间里反应。
而且,他看过那几个人头的伤口,都非常的平整,显然是一击毙命,也就可怜了这些荒族骑士,遇到这么怪胎。
果然,郁大胡子没事找事,一回到队伍里,见到楚易两人挨得这么近,便语气怪异的说道:“怎么样,听故事听爽了吧?”
楚易哪里不明白他的意思,他显然已经猜到,这一路来楚易有很多的惊讶,所以把他当作一个听故事的人,也是在讽刺他,在这草原上,你即便实力再强,也没什么用处。
之前在姚湘家里的事情,楚易就憋着一股气呢,但那时候他忍了,但现在他不能忍,他承认自己只是个念了几天书,对草原一知半解的雏,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就得一路都要在这里听故事。
听到郁大胡子讽刺,楚易冷着脸,道:“我确实听了不少故事,不过,你要觉得我这么不济,要不然,咱们比比,回去之前,看谁砍的人头多,谁要输了,就在对方面前,磕三个响头,叫声爷爷,怎么样?”
李纯一听,顿时皱起眉头,阻拦道:“不可,大胡子嘴巴向来就是这么碎,但他并没有恶意,楚老弟可别跟他一般见识,谁都有头一回,想当初我刚来草原时,比楚老弟还不如呢。”
说话间,他不满的瞪了郁大胡子一眼,让他赶紧闭嘴,来之前大元帅可是交代过的,一定不能让楚易出什么危险,李纯认为,这是因为楚易是符纹师的缘故,这样一个符纹师在长城里作用可太大了,如果能够把他的砍柴队,全都刻画上符纹,成为符纹骑兵,他甚至敢去找金帐汗国的麻烦。
所以,一路上李纯都迁就着楚易,毕竟符纹师,待遇自然也不一样,而且还是在长城这种符纹师罕见的地方。
可李纯并不知道,他敬爱的大元帅,完全是假公济私,因为楚易是他外孙的缘故,这才一再叮嘱。
楚易可不卖李纯的面子,他知道如果自己不拿出点本事来,就真成了个听故事的了,仗着有天灵的掩护,说道:“李都尉好意,楚易心领,不过,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我不打算收回来,就问郁校尉敢不敢跟我比一下!”
听到楚易这么坚决,砍柴队的人,还真有些意外,一个个都像是草原上的狼,立时嗷嗷的叫了起来,一副看热闹不怕事大的样子,让李纯无可奈何。
郁大胡子显然也没想到楚易竟然要跟他比,一时间竟然对他生出了几分敬意,说道:“好,是条汉子,你他娘的想怎么比,我都接了,别说我欺负你,你砍下的脑袋,只要达到我的一半,我就算你赢了,你小子要是连一半都砍不到,别给我丢人现眼,赶紧跪下来磕三个响头,爷爷我就不要你叫了。”
“不需要你谦让,我要是砍的人头没你的多,我立马磕头,叫你爷爷!”楚易说完,扭过头看向李纯,道,“李都尉,我先走一步。”
说完,不等李纯说什么,他骑着他的荒马,径直离去,不到片刻间,便消失在了马队的视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