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他会认我的。”将若忽然就笑了,他声音清越,但谁又能知道他心中的凄楚悲寂,他道:“只要那个人是他,即使相隔万水千水,我也无所畏惧。”
“你若真想好了,那就去找他,我言尽于此。”他一手抬起,灵光涌现,“这些灵力足够支撑你找到玄清神君了,至于事后如何,我帮不了你。”
“多谢。”将若倾身一拜,咬牙出了东隅向晚,莲止的结界已毁,现如今只要能避开其他耳目,出了魅城,再无任何人能够拦住他,而对于将若来说,东隅向晚外的监视不足挂齿。
红梅枝一颤,落英缤纷,洒了苏未眠满肩,身后一只手将它们轻抚,目光悠远,道:“如此让他离去不会出事吗?”
“你觉得会出什么事?”苏未眠一侧身,浅淡的目子定定看向荼华。
“玄清神君可能会杀了他。”荼华不知道旁人是如何想的,但在她看来,如今的长生和将若已然站在了命盘的两端,对于如今的玄清神君而言,将若这个名字已经先入为主,让他将他视为了敌人。
“荼华,人世间的情最复杂,你不懂。”他伸手捻过一朵红梅,目光望向将若离去的方向,“最是那惊鸿一回眸,往往失了心。将若如此,远离尘嚣,身在九重天上的玄清神君亦如此。”
那不过百年相处,注定让一切改变。
“将若如此聪明,知道真相后的他未必会继续纠缠。”
“荼华啊,人心难测……”苏未眠低笑,心生感慨,一字一句道:“没有人愿意安于现状,或许最初他只会陪伴着那人,可是日子久了,他就会贪婪,会盲目,一味地索求更多,他会认为那是理所应当的,而当所有人都认为这应该结束的时候,一切才刚刚开始。”
从那年燕林初遇,所有人都该清楚了。三生纠缠,是劫,是结,也是解。
大雪又扯棉断絮地下了起来,霜色轻裘裹着单薄的身子,长生十指在袖中收拢,被这雪色刺痛了眼。
他与公衍晔离开了那荒城,一路寻了过来,却发现汝卿与永停分道而行,是以两人也分头行动。
只是如今这雪……
长生思量着,自己约莫是要先回长乐玄清府了。
长生脚步一转,就要离开这幽谷,落雪可以藏住许多东西,包括血腥。但长生或许是眼睛不太好使了,那鼻子竟诡异地灵活了起来。
厚重的雪层之下埋着灵兽都闻不出的血腥,隐有斑斑痕迹,而血色最深处,还缩着一团东西。
长生眯眼看了良久,随后抬步走近,俯身就要将那团子抱起,耳边突然划过一道凌厉的风声。
他目光一缩,飞身之间迅速将雪中埋着的团子抱入怀中,而就是这片刻,一道铁索已经从他手腕间划过。前端利刃带起了一串血珠,长生一手背负,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面容有了片刻凝滞。
铁索冰凉,将这幽谷打的有些狰狞,长生怀里还揣着东西,乘机踩着一条铁索,用那只血手握着另一条铁索,奋力一甩,几个跳跃离开。
身后,魂灭鸦倏然消失。
长生看着魂灭鸦离去的方向,目色一沉,随后才有时间看了眼怀中的团子。
他一挑眉,微觉诧异。
这是……狐狸?
☆、皎皎我心(二)
作者有话要说: 疯癫倒势微子清
这一宿,雪落了个没完没了,而长乐玄清府依旧是满地秋色。
将若迷蒙之中觉得身体很疼,下意识地缩了缩,紧接着,一双手就覆在了他身上。
那手掌很大,却是小心翼翼地贴在了他身上,将若动了动身子,这才忽然想起,自己出魅城受了重伤,这才在荒郊野岭中糟糕地成了狐身。
眼皮沉重,半分也掀不开,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一阵细微的脚步声。身侧人恍若未闻,等到殿门突然被踹开,一阵冷风卷起了帘穗,他才起身。
少顷,一声大叫刺耳,“玄清君,吾来矣!”
饶是半睡半醒中的将若听到了这声音都不由得捂上了耳朵,何况长生,只见他面皮抽动了须臾,而后长袖一挥。
“哎呦,小祖宗诶!”来人一袭素青长袍,右手执扇,左手勾着酒坛子,他身子晃了晃,后背一阵虚汗,“我说……你这是打算谋杀啊!”
“你来做什么?”
“我来……呦,不欢迎啊?”男子瞅了他一眼,抬步就坐在了桌案处,又拿出了金盏,这才轻轻开口道:“听闻玄清神君归位了,我两三下处理了那边的事情,匆匆赶来道贺,怎么?还嫌弃我了?”
其实长生那张木头脸着实看不出什么嫌弃的表情,但是有人就是觉得好玩儿,微微一偏头就看着他,可是他这一偏头却是看见了好东西。
长生还未反应过来,那人已经掠过自己,趴在了床榻边上,神色如见了鬼一样,“乖乖吖,这是什么?元宵团子?”
“微子……”
“等等。”他一把掐住了那团子的后颈,眉毛拧在一起,有些愕然道:“这皮毛,上品啊!玄清,你剥完之后要是能剩点儿东西记得分给我呗……”
长生:“……”
他发现榻上的狐狸团子有意无意地缩了缩,长生心中暗叹,回身坐在了桌椅上,道:“微子清,适可而止,你吓到它了。”
“咦?”微子清面色有些古怪,他坐在长生身侧,右手一抖,玉露琼浆就进了金盏,诧异道:“不剥皮你养它干什么?”
“捡的。”
“得嘞,你就吹吧。”微子清打了个口哨,绷住脸上笑意,“还捡个狐狸回来,你杂不出去捡个媳妇儿娶了,生一窝崽子才好。”
微子清嘴贱不是第一次了,同样的,长生想踹他一脚也不是第一次了,他半路夺下了那金盏,顺手丢开。
微子清眼尾瞟了瞟那金盏,眉毛一挑,“不喝别浪费,你知道我酿一坛子酒需要费多少心思吗?”
他摇头,知道长生也不喝酒,便直接抄起了酒坛子,自己独享。
长生看着他,微微沉吟了片刻,便要赶人走,“你这算道贺完了,马上离开长乐玄清府。”
微子清闻言,面上一阵哀凄,痛心疾首道:“你说说你这什么意思?亏我担心你如今的处境,特地赶来帮忙,而你呢?玄清啊玄清,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如履薄冰?”
长生面上毫无表情,手指默默转着血绛珠,声音平稳,“知道又如何?历劫归位,忘却前尘,我已让步,过往种种也该烟消云散,难道事到如今他还不轻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