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轻笑起来,慢慢地,笑声变大,然而笑声中却似带着苦意。
玄闻二人没有说话,只是等待着有琴连的回答。
笑声渐消,穿着一身青衫,五官舒服气质干净的男子朝玄烛望过来。
这一刻,有琴连那双漆黑的眼眸里杂糅了欣赏与笑意:“玄烛,卿陌一定说过让你好好走修真这条路吧,不过目前看来,你们对彼此都是情深义重,不想分开……很好,很好。”他顿了顿,在静默中,继续道,“我之前说的是我这里没有修魔转修真的办法,可我有一位旧识却研究出来了,他叫褚乐音,褚衣的褚。”
两人皆是一震。
此时,玄烛的神情倒是比适才听关于自己之事要认真专注多了。
有琴连没有卖关子,简略的说了一些与褚乐音是如何相识的。
千年前,那会儿有琴连还是散仙,因缘际会与褚乐音结识,因为两人对于魔修并不尽是坏人的观点从而结成了酒肉朋友。
当年褚乐音提起他一直在研究一个如何让修魔者转成修真者的阵法,此阵法复杂至极,很多问题都无法一朝一夕解决,那时候有琴连对褚乐音说,他绝对不是为了那些不相干的魔修才会做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吧。
褚乐音没有反驳,只道他这么做都是为了自己的弟子。
有琴连的手指间多出了一枚传音石:“他的名字虽然鲜为人知,但做过的一件事想必在修真界无人不晓。褚道友便是制造了传音石上阵法的修士。我可以告诉你们他在哪里,也会提前知会他你们会去找他,不过他性格比较古怪……能不能说动他帮忙只能看你们自己了。”
……
玄烛和闻青默都没想到,此次拜访有琴连所获得的收获比想象中多太多了。两人临走时,玄烛为了感谢有琴连此次的帮助,拿出了三瓶珍藏的佳酿。
先前他也不知道有琴连竟然也喜欢喝酒,毕竟这两次见面有琴连招待他们的都是茶。
有琴连接受玄烛美酒的时候,听到玄烛如此说,戏谑道:“因为我爱酒所以我舍不得拿酒出来给你们喝呀。”
此后,玄闻二人与有琴连相对而立,道别时,玄烛问了有琴连一句:“有琴前辈,请恕小辈逾矩,您从前有过心魔吗?”
“当然有过。”有琴连看向闻青默,仿佛觉得不需要隐藏什么,直言道,“第一次是我还是奇门观弟子,被曾经的师父关禁闭的时候。那时候我想与伏钰山继续相交下去,却被告知是错的,修真者就应该斩绝所有魔修,我对此不断怀疑,导致道心不稳,也导致关禁闭的时间被无限拉长……第二次是在伏钰山死亡,我从卿陌那里知道了与我分别后,他的所有经历。”
有琴连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他的表情淡淡,看上去没有多少悲伤,似乎已经不再为过去侵扰。接着,他露出一抹得偿所愿一般的微笑:“我最终选择了斩断心魔,变成了如今这个有琴连。”
然而,这抹笑容里也并无多少欣喜,反而徒增了一丝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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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时,青天白日,玄烛站在闻青默的冷昭剑上被带来。回去时,暮色深沉,玄烛依旧要求闻青默带着他,闻青默又哪有不愿意的道理。
他们站在冷昭剑上,彼此相互依偎。
是人便有好奇心,玄烛知道在背后议论人不好,却还是没有忍住,先说了一下上次见到有琴连时有琴连的做派,然后与这次见到了他与闻青默一起出现后的和和气气态度做了对比,他感慨了一下有琴连性格变化很大,如果不是闻青默在,估计他还是会受到上次那样的“礼遇”。
随后,玄烛问道:“青默,在伏钰山死后,你后来再见到有琴前辈,他有这种性格变化吗?”
闻青默沉默了片刻,才道:“其实在伏钰山死后,我也仅是在他成为散仙最后一次渡劫出手相助,见过他一次。”
也就是说闻青默与有琴连之间其实也不过见过三面。
“为了还救过你的情谊,所以还送出了‘陨星琉印灯’?”
闻青默点头,道:“伏钰山死后,我听说原本被定为下任掌门他自行脱离了门派,成了散修。后来,偶有听闻修士们说,曾经温和处事、做事极有原则的有琴道人消失了,变成了一个性格乖张,处事准则捉摸不定的人。”他转头看向玄烛,“他成了过去与他相识的那个伏钰山。”
对于有琴连和伏钰山的过去,玄烛也仅仅是从闻青默那段记忆里的简略述说里知道些许,可结合了刚才有琴连的话,怎么都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但究竟发生了什么,作为旁观者,他们永远不会知道了。
玄烛叹息了一声,而后,他突然将半边脸颊朝着闻青默那边贴了贴,因为闻青默正好转头望着他,稍微移动了一点距离,玄烛的脸颊便碰到了闻青默的嘴唇。
玄烛道:“我们不是他们。”他对着愣怔的闻青默迅速地眨了眨右眼,“且还获得了那么好的消息,青默,我们的双修有望啦。”
闻青默彻底被玄烛逗笑,玄烛风趣却又真心实意的话让盘旋在他内心的惆怅荡然无存,他直接伸出手,放在了玄烛的脑后,按想自己的同时,自己将嘴唇送了上去。
两人的底下是一片大海,远方橙黄色的夕阳投映在海面上,海风吹拂海面,卷起层层浪花,搅动了海面上五彩斑斓的晚霞之色。
他们稳稳御剑飞行在空中,余晖亦洒在亲吻的两人身上,仿若一幅岁月静好的画,显得温暖而美好。
一吻作罢,闻青默道:“玄烛,谢谢你。”
玄烛知道闻青默为何说道谢,他一如既往地屈起食指轻轻地敲了敲闻青默的额头:“我们是一家人了,说什么谢,生分。不过既然都这么说了,是不是应该聊表谢意,做点什么?“
闻青默想也未想答应了,问道:“做什么?”
玄烛笑道:“做在幻梦里做过的所有事。”
闻青默呆了呆,而后笑得缱绻而欢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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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理说,玄烛应该专心修行为第四次天劫做准备了,不过因为有了入魔计划,有琴连也说过他没必要刻意再去抵制心魔,随它滋生便好,玄烛也就无需刻意打坐调息,在入魔之前可以先去找褚乐音一趟,解决闻青默的修行问题。
作为前辈的有琴连都这么说了,二人也没有纠结。
他们先是回了一次无忧山,与黑仞玩了好一会儿,虽然也觉得总是被“抛弃”在家的黑狮很可怜,不过也只能狠下心叮嘱它好好看家,他们忙完事情就会回来。
恢复了曾经作为掣雷黑狮的记忆后,黑仞倒是不再像曾经那样撒娇来撒娇去不肯让他们走了,迅速地领命后,就乖乖地去洞府里站岗了。
据玄烛过去所知,褚乐音是隐居于南海了,有琴连听到玄烛说起这个传闻时,哈哈大笑,说褚乐音一早就对这个深恶痛绝,还吐槽说什么自己又不是南海神尼。有琴连起初不懂这个梗,后来褚乐音说了一段市井创作的话本小说后,便也觉得很是好笑了。
就此,玄烛更是确信褚乐音也是穿越者了。
“褚道友他不在南海,而是住在灵河镇上的一座庵观里。”
当时玄烛很是惊奇,还以为自己弄错了褚乐音的性别。
有琴连肯定地表示褚乐音就是男人,只不过这庵观也就收了他一个男人,因为他当初就是创立了这庵观的观主,所以就长久的住在了庵观里。不过外人确实不知道庵观有这么一个男性久居其中的,他的观主身份也就庵观里的女尼和少数几个人知道。
当玄烛和闻青默来到名为“桃花庵”的庵观门前时,只看到庵观两边和门前皆是盛放的桃花树。
一阵风吹过,多多桃花落下枝头,盘旋着落到两人的发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