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一……一二一……”
一队排着整齐队列的新兵正喊着口号在码头上跑过,这些新兵全都穿着绿色的短褂(t恤)背后还背着一个三十斤的大背包,所有人的短褂上都已经被汗水所沁透。
“注意,目标前方三号码头,到达目的地后可以休息半个时辰!”随着带队教官的口令,所有新兵疲惫的脸上都开始振奋起来,所有人都鼓起余力朝着前方奋力前进。
海老大就在这群新兵当中,今天已经是海老大当兵的第四十多天了,从刚开始的担心害怕到如今的咬牙坚持,海老大正在从一个渔民向士兵过渡,只要熬过了三个月的新兵期海老大就会成为威海卫水师的正式一员了,只是海老大很怀疑自己能不能撑过三个月的新兵期。
“快点,都快点,你们今早都没吃饱饭吗?”耳边又响起了教官恶狠狠的怒骂声。
看着新兵旁那些凶神恶煞般的教官周围旁观的工匠和行人看得都暗暗乍舌,一名刚到威海卫的挑着担子的货郎对身边的一名卖菜的中年大叔吐槽道:“怪不得老话都说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依俺看这当兵的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干的是刀头舔血的活,打仗时卖命就不说了,就连平日里也被当官的如此狠狠的操练,这哪是人过的日子啊?”
卖菜的大叔白了他一眼不屑的说道:“你小子别笑人家,我看你这身子骨就算是想当兵人家都不一定要你呢,你看到没有?人家是清一水的壮小伙,就你这小体格过去估计不到十天就被当官的踢出来,省得你在水师里混吃混喝。”
“踢我出来?”货郎一听就不服气了,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道:“俺今年才三十岁,象俺这样的体格挑着一担五十斤的货物走几个时辰都没有问题,要是俺愿意当兵的话估计那些当官的得乐死。”
“乐死?”卖菜大叔嗤笑了起来打量了他一眼不屑的摇摇头:“不是老头子瞧不起你。等你能背着三十斤重的包袱跑二十里,然后再到海里游个三里地再说这话吧。”
“我……”
货郎一下哑了,长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随后才悻悻的说:“练得再好有什么用,吃的还不是断头饭。”
“切……”卖菜大叔鄙夷的看了眼这个货郎,“人家一个月饷银就是二两还有两斗白米,这种断头饭如今很多人想吃还吃不到呢。”
“什么?一个月二两银子还有两斗白米?”货郎失声喊了出来,这下他却是不能淡定了,他一个月走街窜巷的,运气好也就能整个一两银子。运气不好也就是几百文钱,没想到这些丘八一个月竟然有二两银子的饷银还有两斗米,这日子过得真是不要太舒坦啊。
“怎么……眼红了吧。”看着货郎吃惊的样子卖菜的大叔嗤笑了一声正想继续说几句,却看到货郎立刻挑着担子往前边大步走去。卖菜大叔不禁大声问道:“卖货郎,你干嘛去?”
远处传来卖货郎的声音:“我去看看水师还招不招人……”
“呼呼呼……”
海老大一边跑一边直喘粗气,背上那个三十斤重的包袱此刻就如同一座小山似地压得他几乎直不起腰来,整个肺部就象着了火似地发烫。
“不行,不能倒下去,就算要倒下也得到了地方再倒!”
海老大一边给自己鼓劲一边扭头看着旁边的同伴。他发现周围的同伴其实也跟他啊差不多,所有人都在咬牙支撑,也有不少人已经倒在了半道上,不过这些人都已经后面的同伴扶了起来接着朝目的地跑。这可是有着血的教训的。上次海老大亲眼看到,有另外一队新兵在进行负重越野的时候把掉队的几名新兵仍在了半道上,结果到了目的地后就被教官狠狠的教训了一顿,全队所有新兵一天都没有饭吃。教官说了。现在将袍泽抛弃在半道上的人,将来上了战场也会将袍泽抛弃,这样的行为是最被人看不起的。最后教官还用六个字来总结了这种行为。
“不抛弃,不放弃!”
海老大默默的念着教官教的这句话,鼓动着全身的余力拼命往前冲,等到他们这队新兵终于冲到终点时所有的人全都趴在了地上,全队新兵就没有几个人还能再动弹。
在海老大等人没有注意到的一个角落里,郭静贤和几名军官正默默的观察着他们。
一名千总看着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新兵笑问道:“郭老大,这批新兵的素质还不错吧?”
“嗯,是不错,都是好苗子!”郭静贤平静的点点头,“但咱们这是水师,充足的体力和毅力只是基本,接下来还得让他们一个个都变成浪里白条才行,这些兵要学的东西还多得很呢?游泳、操帆、掌舵、操作火炮以及学会使用六分仪等等,要学的东西太多了。”
“是啊!实在是太多了!”这名千总也感慨了说了一句,不过随即他的脸上又露出了一丝敬佩的神色,“郭老大,你说岳侯爷到底是从哪弄来的这玩意,咱们出了一辈子的海一直都是靠看星相识别方向定位,可自打有了这六分仪之后咱们只要一量然后再这么一算,就再也不用担心自己迷路了,只是唯一的坏处就是这玩意太难操作了,量一次之后还得计算一大堆东西才能弄明白自己在哪,这简直就是要人命啊。”
提到这里,所有的人都心有戚戚齐齐点头。六分仪的工作原理看似简单,但却是要经过换算后才能得出具体的位置,这里面还涉及到了一些数学知识。这对于这些大部分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的人来说简直比要他们的命还难受,不少人可以说是脱了一层皮才把这个六分仪给弄懂。
由于岳阳身边会水战的人实在是太奇缺了,因此岳阳便允许郭静贤招募以前的同伴一起重建威海卫水师,而且岳阳还在威海卫开设了一个威海卫水师学校,专门用来培训水师军官的,由岳阳担任这所学校的校长,郭静贤担任副校长。对于岳阳开设这个水师军管学校的目的郭静贤自然心知肚明也很理解,说白了这所学校培训出来的军官将来是要分他的权的。不过他即使知道也不能说出半个不字。毕竟即便是他也会这么做的,谁也不会将一个耗费了海量的物资堆砌起来的一支水师完全交给一个人来掌管,即便他再信任这个人也不行。
“哔哔哔……”
随着一声长长的尖哨声的响起,码头上所正在休息的新兵们全都开始朝着哨声响起的地方涌去,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所有人都排成了十多排长长的队伍。在他们的面前则是摆了好些长桌,一桶桶白花花的大米饭被抬了出来上百名穿着同样绿色短褂的厨子拿着勺子忙着给新兵们打饭,在他们的前面无数新兵正端着铝合金的饭盒和羮勺挨个排队打饭。
部队的伙食很简单,每人一大勺米饭,小半勺的青菜还有一些豆腐、土豆以及肥肉,这些肥肉是真的肥。一咬就能流一嘴的油。这些肥肉和猪油都是岳阳从现代时空里弄来的,对于这些高脂肪高热量的东西,在营养过剩的现代时空里绝大多数人都是唯恐避之不及的,但在这个普遍营养不良的年代却是人们最喜欢的东西,对于许多人来说也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尝上两口。
“呃……”
吃完饭盒里的最后一块肥肉,海老大情不自禁的打了个饱嗝,随后才摇摇晃晃的走到旁边一个足有半人高的硕大的烫桶旁舀了半勺子汤水合着饭盒里的剩饭喝了下去,对于他们这些苦出身的新兵来说任何浪费粮食的行为都是可耻的,也是不可原谅的。因此每当吃完饭后所有新兵的饭盒都干净得如同狗舔过一般的干净。
吃完了饭的海老大放好饭盒后找了一块稍微平整的石头靠了上去闭目养神,周围几乎所有新兵都在做着和他同样的动作,因为他们都知道再过半个时辰那些总是板着脸的凶狠的教官就会把他们赶起来再继续进行惨无人道的训练,因此任何能休息的时候都是异常宝贵的。经过了这么多天的训练。已经没有任何人会把宝贵的休息时间浪费掉。
正在海老大靠在石头旁昏晕欲睡的时候,他仿佛听到有一个脚步声走了过来,随后一个熟悉的声音也在旁边响了起来:“海老大……海老大!”
“干嘛!”海老大头也不抬,就这么懒洋洋的问道。
说话的人正是海老大从小的玩伴六癞子。他是海老大在加入新军后第三天才追着海老大的屁股来到威海卫的,并且也被分配到了海老大所在的新兵队里。
“海老大,你听说了嘛?咱们岳侯爷要在这里建一所水师学堂。专门培养水师军官用的,谁要能是加入这所学校那可是牛大发了,只要在这所学校呆满两年,出去后最少也是个炮长或是三副啊!”
自打跟着海老大的屁股后头当了兵吃上了大锅饭,加之这段时间的油水很是充足,六癞子原本充满了菜色的脸也变得红润起来精神头也好了许多。
看着六癞子眉飞色舞的神情,海老大无奈的打断了他的梦想:“就你……还三副还炮长?你还没睡醒吧?”
“谁说的!”六癞子不高兴了,更着脖子道:“谁不定俺还真能考上这所水师学堂呢?”
“是学校不是学堂!”海老大纠正道。
“反正都一样,学校学堂还不都是让人进学的嘛。”六癞子对于这点并不在意,而是继续鼓动道:“海老大,我知道你打小就聪明,虽然你没上过学堂,但我记得你小时候还是跟着耿大爷学过几天,不说有多了得吧,至少写封家书应该没啥问题,我想酒瓶这点你就应该去试试,反正这玩意你也吃不了啥亏,大不了考不上你就再回来当这个大头兵呗,要是考上了……嘿嘿……你可就发达啰。”
你还别说,六癞子这么一说后海老大还真有些心动起来。就象六癞子说的那样,虽然他只是小时候跟着村里的老秀才耿大爷学过一段时间,认识的字虽然不多但写封信还是凑活的,既然要招收学员了。他也可以报名试试,反正也损失不了什么,要是万一考上了等到一两年后从水师学校出来那最次的也是一名低级军官了。这年头你甭管啥官,只要是挂上了官字那可就不一样了,说出去也绝对是一件倍有面子的事!
不过海老大是个稳重的人,虽然心里已经有些意动但还是没有表露出来,只是默默的盘算着这事的可形象……
就在海老大正在琢磨着要不要报考水师学校的时候,在岳阳这里碰了一鼻子灰的范文程也灰溜溜的回到了盛京将在威海卫的遭遇报告了多尔衮,报告完之后多尔衮陷入了深深的沉默,良久才问道:“那岳阳真是这么说的?”
范文程恭敬的说道:“启禀皇上。岳阳确实是这么说的。”
此时正值早朝,范文程的报告大殿上的满清重臣们自然也听到了,不少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愤怒之色。多铎立刻站了出来大声道:“皇上,那岳阳实在是欺人太甚,臣弟不才愿意领三万人马去平了那科尔沁部落给那岳阳一个教训!”
多尔衮的话音刚落,站在他旁边的豪格眼皮子抬也不抬的说道:“德豫亲王真是好本事,明明是岳阳招惹了咱们大清,可你却要拿科尔沁部落撒气,你这是玩声东击西吗?”
“你……”
多铎一口老血几乎要喷出来。多尔衮登基后,自然不会亏了他的亲兄弟兼死党,很快就寻了个由头将他从豫亲王晋升到了和硕德豫亲王,这件事豪格早就看不顺眼了。自然趁着这个机会讥讽了一句。而这句声东击西也实在是太毒了,几乎就是在指着多铎的鼻子骂他欺软怕硬啊!
多铎咬着牙对豪格喝道:“肃亲王,你是在说本王贪生怕死吗?”
豪格眼皮子一翻:“我可没这么说,这玩意谁是谁知道。”
“你找死!”
多铎是什么脾气啊。如何忍得住这种羞辱,他立刻转过身子抓住了豪格的衣襟就要给他一拳。豪格却毫不畏惧的说道:“来啊,来打啊……朝这打。你要不敢打你就不是好汉!”
“你真当我不敢打你啊!”多铎一咬牙就要一拳打过去,却被旁边的众人给拉住了。虽然多铎是多尔衮的亲弟弟,但豪格也不是没人支持,他老子皇太极还是给他留下一些班底的,比如原镶黄旗现在镶白旗副统领鳌拜、正白旗固山额真谭泰、索尼等一批人顿时站了出来拦住了多铎,而多铎一旁的其他大臣生怕多铎吃亏也冲了上来,一时间大殿上乱成了一团。
看着如同菜市场般混乱的大殿,多尔衮气得几乎吐血,猛的站了起来信手就拿起了龙案上的琉璃镇纸朝着地上摔了下去发出了当啷一声脆响,众人回头一看多尔衮发了怒这才渐渐安静了下来。
多尔衮咆哮道:“你们想要干什么,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这是崇政殿……是我大清重臣议事之所,不是你们打架斗殴的地方,你们真想打的话可以各自约好时间到城外去,随便杀个血流成河朕也不管你们!全死了这天下就安静了!”
看到多尔衮真的发了火多铎有些委屈的说:“皇上……不是臣弟……”
“你给朕闭嘴!”多尔衮不待他说完就何止住了他,“你身为和硕德豫亲王,本应该以身作则,可你看看你自己,动不动就动拳头,你还有一个亲王的样子吗?你这么喜欢打架干脆朕把你派到锦州城外去跟明军打个你死我活好了!”
“还有你豪格!”多尔衮转头对豪格道:“你和多铎一个是德豫亲王一个肃亲王,都是太祖的子孙,按理说应该相互扶持相互帮忙,可你却处处冷言冷语嘲讽,你但心自问有一个亲王的样子吗?”
听到多尔衮的训斥,豪格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正要说话,却被一旁的索尼用严厉的眼色给制止了,豪格这才想起如今早已今非昔比,坐在上面那个宝座的人已经不再是自己的老子皇太极,而是曾经恨自己入骨的死对头多尔衮,自己要是敢在金銮殿上跟他顶撞恐怕他真会下令侍卫将自己当场拿下,届时自己就算不死也要脱层皮。
想到这里豪格这才勉强对多尔衮拱手道:“启禀皇上,臣适才确实是冲动了点,请皇上恕罪!”
“哼……你也知道你冲动啊!”多尔衮冷哼了一声,心中盘算了一下这才哼了一声这才重新坐了下来。
多尔衮重新坐下后又问道:“还是刚才的话,你们对刚才范爱卿的话有何看法?”
听到这个问题,众人又恢复了沉默,众人这次商议了良久最后才决定答应岳阳的条件,没办法形势逼人强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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