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媚咽了口唾沫,问:“明……明明渊散仙也在?”
“对的!”
她此刻是万万不愿见到师父呀,瞧她多丢脸呀,在人界历练不到一个月,把人家修仙门派搅得人仰马翻的。小二一离开,她就开始拼命喝酒,刚开始还是一杯接一杯的,到后来用酒壶直接灌了。
喝了满肚子酒,桌上还剩大半,阿媚撑不住了,对璟流道:“师父,我瞧着外面景致不错,我们把酒打包了去外面喝吧,有水有山,岂不快哉?”
璟流声音清冷:“你在怕什么?”
“没……没没没怕什么。”
一紧张便结巴,这习惯始终没变。璟流瞧她这般不甘愿,也不愿为难她了,说:“酒也喝过了,我们离开吧。”阿媚如获大释,直接扔下银子,拔高声音对小二道:“结账,不用找。”
随后踏着风奔向门外。
就在阿媚庆幸逃过一劫时,冷不丁的,半空中传来一道声音。
“阿媚。”
她扭头一望,二楼的窗边正坐了一个白衣似雪的郎君,正是……她师父明渊。
第25章
阿媚的笑容僵在唇边,一时半会也不知该不该应这一声“阿媚”,她现在可是乔装打扮过的,她在镜子里几乎都认不出自己。她灵机一动,对远方的小姑娘招手:“阿妹,你在这里呀!为兄找你很久了。”
小姑娘是只猫妖,约摸化成人形不久,脑袋上还有两个毛茸茸的猫耳朵。
“有病。”小姑娘猫尾巴一甩,头也不回地离开。
阿媚的手僵在半空中,余光瞥了瞥二楼窗边面无表情的明渊,咽了口唾沫,收回了手。
就在此时,窗边白影跃身而下。
“是不是又闯祸了?”
“……是。”
明渊散仙的出现俨然是妖界里的一道风景,不多时便已有男妖女妖频频投来目光,有甚者还想前来跟明渊散仙表达仰慕之情。明渊轻轻扫了一眼,低声道:“上去再说。”
四方桌临窗,除去北面,东南西面分别坐了明渊,阿媚以及璟流。阿媚微微低着头,双手握在膝上,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童。明渊上下打量着她,问道:“你这副模样是怎么回事?”
“怕被人认出来了,只……只好乔装打扮,没……没想到还是被师父认出来了。”
“把肤色变回去。”
“……好,好。”
唰的一下,黝黑的肤色消失,变回雪白的颜色,衬着碧绿色的衣袍,显得肌肤如玉。明渊轻叩桌面,道:“闯什么祸了?”阿媚下意识地抬眼看了看璟流,瞧他微垂着眼皮,似是在全神贯注地品茶。
注意到阿媚的目光,明渊此时方认真打量一直跟在阿媚身边的璟流,察觉到不可探测的修为,他朗声问:“阁下是……”
璟流淡道:“我是阿媚的……”
“友……人!”阿媚立即接上,“师父,他是我在外面历练时认识的朋友!”她在桌下轻轻地踢了下璟流的脚,歪着头对璟流挤出一个笑容,眼睛流露出乞求的神色,“他名字唤作璟流。”
他定定地看着她。
她使劲地眨眼睛——帮帮我!
他垂下眼,茶杯一搁,既没否认也没承认,只微微颔首,随即望向窗外。阿媚暗中松了口气,知道璟流这是默认了,连忙打圆场对明渊道:“我这友人性子如此,不喜欢说话。”
她提起酒壶,给明渊倒了杯酒。
“师父,喝酒。”
明渊说道:“你一让为师喝酒,必然是闯了大祸。”
“师父,您一定要帮我!可千万千万莫要告诉父王。你也知道的,我出去历练,父王总念叨我不要闯祸不要闯祸,每次在传音密符里与我说话,都要说上一句,我信誓旦旦的说肯定不会闯祸的,可是这回还真的闯祸了。若父王真知道了,一定会笑话我的。师父师父,你一定要帮阿媚保密。”
明渊声音里有了笑意:“你哪次闯祸为师没有帮你?”
阿媚又给明渊倒了杯酒,使劲地夸:“师父对阿媚这么好,阿媚都想不出词儿来夸师父您了,什么博学多识什么气度不凡什么丰神俊朗用在师父身上都觉得侮辱了您!”她撒娇地道:“五界里头,找不出比师父对阿媚更好的人了!”
窗外微风拂来,明明是七月的风,可璟流却觉得像是腊月里的寒风,吹得他浑身冰冷,如坐针毡,手手脚脚都不知该放在何处,面对阿媚与她新师父的相处,他自己就像是一个外人。
明渊无奈地摇头:“一顶接一顶的高帽。”
阿媚笑吟吟地道:“师父受之无愧!”
“罢了罢了,说罢,到底闯了什么大祸?”
阿媚又给明渊倒酒,一副苦巴巴可怜兮兮的模样,小声地说道:“我在人界历练的时候把镇压在少阳派的幻兽给放走了,现在我得帮人把幻兽捉回来……”
“幻兽?古籍所记载的擅长幻术的幻兽?”
阿媚如小鸡啄米式地点头。
“你呀,也是挑,这么多祸不闯偏偏挑大的。”话虽如此,明渊沉吟片刻又道:“幻兽如今在何处?你身上有惊鸿扇吧?”阿媚说道:“惊鸿扇说幻兽在苍南山的漪竹林,所以我与璟流才来了妖界,想着夜探漪竹林,捉拿幻兽。待幻兽归位,此事便能当作没发生过,父王也不会知晓。”
“为师与你一道前去,免得你又闯祸了。”
。
师徒俩多日未见,聊得也尽兴,一壶酒很快便喝光了。明渊酒量比阿媚还差,阿媚还未醉,他便已微醺。明渊唤了小二上来,让他去外头买一碗解酒汤。夜晚将近,酒肆的生意好了起来,小二忙得不可开交,迟迟没将解酒汤送来。恰好此时窗外有婆子抬着两箩筐的绿豆汤吆喝着:“刚熬好的绿豆汤嘞,又甜又大碗!”
明渊道:“我去买绿豆汤解酒。”
若是以往阿媚肯定会代劳,然而如今有璟流在,她是不敢让两个师父独处的。于是她只好点头,道:“师父速去速回。”明渊一离去,阿媚擦了把头上的汗,一抬眼,对上璟流幽深的双目。
“师父,委屈你了。”
璟流声音微冷地问:“在虚花镜时你说的都是假话?”
阿媚微微一怔,半晌才想起来璟流话里的意思,她摸摸鼻子,嘿笑道:“是的,当时我只当你是那些死乞白赖的追求者,便想让你放弃,所以才说了那番话。”
“是吗?”话语间已然升温。
“是的!不骗你!”
他又问:“为什么不能告诉明渊?”
阿媚解释道:“我……我不是刚闯下大祸吗?以前的事情我自己都不记得,更没跟我师父提过。当时我拜我师父为师的时候,是对了三十三重天起誓的,我师父说此生只收我一个徒儿的,我出去历练不久,这忽然多了个师父,也不知道要怎么跟我师父提起。我……我怕我师父生气。”
她说得有点语无伦次,但是璟流听明白了。
有些话他此刻不该问的,明知答案会伤人,他更不该奢求那一丝不可能的期待。她怕明渊生气时,却不曾想过他会不会生气,说到底,是走心与没走心的区别罢了。
。
两刻钟后,明渊才回到酒肆。兴许是喝过绿豆汤的缘故,他的眼神澄明了不少,整个人看起来精神奕奕的。阿媚问:“师父怎么出去了这么久?”
明渊道:“我喝了绿豆汤后,在河边吹了吹风醒酒,顺便买了些东西。”
苍南山的漪竹林是妖界里难得的一景,漪竹五年开一次花,开花时间正逢三更,然而漪竹又见不得光,妖界里也只有夜视能力好的妖物才能得之一赏。后来有男妖想了个法子,制出能夜观漪竹花的器具,名为漪竹之眼。
阿媚对花花草草的不感兴趣,因此极少去漪竹林,之前去的时候漪竹之眼还没出现呢。如今头一回见到漪竹之眼,倒也觉得新奇。她放在掌心里,左瞧瞧右瞅瞅的,漪竹之眼是一块半个掌心大小的白琉璃,磨得光滑锃亮的,看着像是一块晶莹剔透的水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