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她家伯瑾也是个男子汉呢。
于是等赵云退兵的时候,纪衡是真的松了一大口气,仿佛终于从一种极为复杂可怕的环境中挣脱出来了。
曹旭对副将吩咐几句,然后也不多留,就带着纪衡往回走。
走到了半路的时候纪衡才开口:“我这样是不是挺丢人的?”
这样说着,他露出有些自嘲的表情:“我原本是想劝你,那里的环境实在不好,让你早点下来休息,可我……”
可到了最后却是曹旭在安抚他。
纪衡以前觉得自己好像也很厉害了,可现在他觉得自己其实挺没用的。
曹旭依旧牵着他的手:“也没有啊,我觉得你今天很厉害,我之前还在想,我家伯瑾真是让我骄傲的男子汉,读书也好,做的东西也好,什么都懂,其他读书人见了血就腿软,可你能站在我身边一直陪着我,真的很厉害啊。”
纪衡不由得转脸去看曹旭,他原本觉得这不过是随口说出的安慰的话,但却见此时的曹旭表情很认真,完全不像是随口说说的样子,她的眼睛很亮,真的是为他感到骄傲的样子。
“你很厉害啦!”
纪衡心中不由得一软。
“看我似乎什么都没有做。”
“你做了好多东西呢,你看,我们能打的这么顺,守的这么稳,这都是你的功劳啊。”
可她不提起这事还好,说起来的时候,纪衡又想到了那些残忍的画面,他有些迟疑。
“我都不知道我做的对不对,元昭,今天我就站在那里,听着那些惨叫,看着他们就连死都死状凄惨,我能闻到**被烧焦的味道,我想……”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曹旭打断,曹旭看着他:“伯瑾,战场上不想这些的,你又不是用着下毒暗算之类的下作手段,火攻水攻,这些多少兵书上写着呢?从古至今又有多少人用过?这本就不能是错的,就说我,那些被我杀死的人又做错了什么呢?他们在家里可能是一家的顶梁柱,是支撑一个家的男人,他们或许有年迈的父母,有在家殷切期盼他们回去的妻子,甚至是有年幼的孩子在叫着父亲,也许等他们死了,他们的孩子会对母亲问,为什么父亲还不回来呢?他什么时候再抱抱我,陪我玩耍呢?这样的场面几乎是会发生在每一家的,但我难道因为这样的原因就要心存犹疑,觉得自己做错了吗?”
只要战争开始,很多对错就已经无法分辨了。
纪衡抿了抿唇:“可……我想,至少以后我尽量不想再用火烧这样的方法了。”
可这话刚说完,他自己又是一声苦笑:“我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不用火攻也就意味着他们失去了一个有效的杀伤手段,或许用火烧幽州军看起来很残忍,可如果不这么做的话,那么青州军又该怎么办呢?他们会面临着更大的牺牲。
纪衡清楚这是要用人命去填的。
他怎么也无法因为自己心中的那点障碍,就要求青州的士卒们用性命去填啊。
难道这就不残忍了吗?
曹旭摸摸他:“好啦,别想太多了,我这些年啊,学会的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战场上只要光明正大的赢就好了,其他不要想太多,回家之后更是要把这些事通通忘掉,这种事,留给别人去想吧。”
对于他们来说,要考虑的是更加实际的事情。
这么说着,她把脑袋靠在纪衡的肩膀上:“伯瑾,我觉得有点累。”
纪衡顿时紧张起来,也顾不上再想其他了。
他对曹旭连连询问,曹旭道:“可能是之前射箭太耗费心神了吧。”
射箭这种事,看起来虽然只是动动胳膊而已,但实际上是真的很耗费心神的,尤其是曹旭需要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计划好三箭,她必须把时机和角度都把握到最好,这看似轻松的三箭其实负担是很大的。
于是纪衡果然就顾不上那些了,他开始想着曹旭休息和补身体的事情。
当然,如果要曹旭的说的话,这一战的最大成果大概就是赵云受伤了,这意味着赵云短期内无法来攻,就算来了,带着伤的他也没法再次阵前叫战了。
赵云现在还不知道她怀孕的消息,因此表面上看起来,他们一个伤了腰一个伤了肩算是半斤八两,不过考虑到受伤的位置和时间的话,这一点来说应该是曹旭更占优势才对。
也是因此,赵云算是比较稳重的人,他不会再贸然叫战了。
曹旭这里是安稳了,赵云三五天的大概不会来攻。
而这时间……张辽本就是偷袭速攻,如果这么些日子不能有点成果的话,他们的计划也就彻底完蛋了。
这么想着,曹旭还真的有点担心张辽那边的情况。
其实张辽那边的情况不算很差。
如同曹旭所说,他这是偷袭速攻,速攻先不谈,偷袭嘛,本身就占有一定的优势了。
尤其说起来的话,因为中间挡着一个赵云,赵云和高阳又是连番开战,仿佛打的热火朝天的,因此赵云后方的范阳是完全想不到会有冀州的兵马打过来的。
因此他们自然是放松了警惕。
更别提张辽的身边还带着另外一人,正是陈宫。
陈宫这人平时看起来挺严肃正直的,可遇上这种事也是一肚子坏水。
比如说他就带着张辽到了范阳附近的时候并不打过去,而是让士卒们原地休整,并且非常神奇的拿出了幽州军的旗号,甚至还有写着大大的赵字的帅旗。
张辽看着嘴角直抽:“公台你这是……哪儿来的?”
陈宫道:“之前看了赵云军中的,于是让人仿制的,看起来还挺像吧?”
“是挺像的,我都分不出真假来,不过……”张辽指着那旗子上的污渍和破洞说道:“这又是什么?”
“烧的洞。”
这么说着,陈宫顺口解释道:“这些旗帜看起来像,实际上就是上了我让人从战场上捡回来的一些赵云的军队丢弃的旗帜,不过数量不多,只好自己又仿制了一些,而现在,我们就是要扮作幽州军的样子来。”
张辽是个聪明人,陈宫这么一说他立刻就明白了陈宫的想法。
“你是想要诈开范阳的城门?”
陈宫道:“不错,范阳不是小地方,城高池深,我们贸然攻打就算有伯瑾给的东西却也是把握不大,因此不若扮作幽州军的样子骗开城门,之前赵云的士卒有不少重伤不能再战者已经陆续回去幽州,范阳正在他们退回的道路上,因此一定已经不止一次的见过受伤退回来的士卒了,他们应该是很容易相信我们的。”
可张辽还是有些迟疑:“公台的想法虽好,可毕竟两地口音不同,你我都不会讲幽州话啊。”
陈宫是兖州人,张辽自己是并州来的,让他们装作兖州的又或者并州的那倒是好办,而且他们的士卒中多有青州人,这怎么看都装不来幽州兵啊。
陈宫闻言一笑:“文远果然心细,这一点倒是不必担心,我已经让张郃选了些会说幽州话的士卒前来,而且……赵云是冀州人,我倒是学了一些冀州话,装作赵云的亲兵你看如何?”
这就更有可信度了呀!
于是陈宫很快做好了准备。
看起来人困马乏还包着伤口的士卒,破烂肮脏的旗帜,外加会说方言的士卒打头阵,这就组了一个几百人规模的小队,而其他人则尽是黑甲。
张辽方才想起这黑甲也是来之前陈宫让人给准备了的。
“公台可是打算夜间行动?”
听到这话陈宫一笑:“文远知我。”
他们想要占据范阳不仅仅是打开城门就行的,还必须要有足够的兵力,可这样的话人数就太多了,可不像是退下来的伤员呀。
于是陈宫就想了个办法,一部分几百人的小队装作伤员,其他人则黑衣黑甲在黑夜中隐藏起来,就连马的身上,除了天生的黑马,其他的也被换上了黑布衣裳。
“我这几日观看天象,今晚的月亮也不怎么明亮呢。”
月亮太好的话,其实也能把外面照的挺亮堂的,就算比不上白日里,但若是有大队的人马,也不至于看不见。可若是月光被云朵遮蔽起来的话,这可就不一样了。
张辽对陈宫不由的大为佩服。
看陈宫这样的准备就知道他一定是在离开高阳之前就想好了办法了,并且他一点都不为这样的办法而得意轻狂,而是认真准备,注重细节,绝不忽略掉任何可能造成行动失败的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