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学不像。安老是传胪,你在东京念了三年武学,就学会了个打铁。”岳飞被诸将、幕僚们奚落许久,总算找到了个回击的机会。“再说……”岳飞说到此处有些犹豫,停顿片刻。
“五哥,打人不打脸。”张宪摇头抗议道:“再说,好歹我学会打铁的手艺,在钟山帮了你的大忙,那些破损的武器、盔甲还不是我一锤一锤补起来的,可比背那些兵书战策有用处。何况古人早就说过,刘项原来不读书。我就学的好上加好,年年考上舍一等,也教不了你这样的天纵奇才,顶多糊弄一下我那大侄子,还得是他小时候。”张宪话说到此处,音调忽然一沉,带了抑郁之色。“再说,我又不是没和上舍一等们同过学,他们还不是一个个做了刀头鬼,将大好的热血抛洒在了东京城,膏了野草裹了野狗的腹!”
岳飞见提起往事,惹得张宪不快,心下歉然。他上前拉住张宪的手:“我是可惜你这识文断字的,跟我们这样的军汉混在一起。”
张宪哼了一声,眯起眼瞅着岳飞,“五哥刚才欲言又止,是想说什么来的?我这东京铁匠还有哪点比不上吕安老了?”
“他……安老……行事就如能洞见未来一般。”
吕祉自收亲军之后,并未志得意满自此收手,而是一鼓作气。他整军先从小军头始,那些人虽也号称统制,但一军不过上千人,所依仗的也是近卫亲军。他们的亲军被吕祉网罗走后,日子分外地难过。吕祉趁机将这些小军头的部队重新核定披甲与不披甲比例,那些老弱的被尽数淘汰出军,强壮的则平均拨隶王德郦琼等人,加强其他诸军的实力。这样一来,虽然这些小军头怨声载道,但王德郦琼乔仲福等人得了实惠,甘心替吕祉弹压诸将。吕祉有了这几人的支持,整军进行得一帆风顺。不一个月,已经裁汰冗员两千人。吕祉又将裁汰后富裕出来的军饷用于提高披甲之士的月俸。此举自是深得军心,一时间吕祉在军中声势大振。
胡闳休岳云等人也在抓紧时间训练亲军。以五百人统领两千五百人,还要把这两千五百人训练得令行禁止,向五百背嵬看齐。这其实颇为艰难,即使韩世忠的淮东军号称严整,短时间若想收到成效也是妄想。亏得岳飞的五百背嵬都有过带兵的经验,而那两千五百人也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月余之后,这只亲军总算有了些许起色。
吕祉心头还压着一块大石头,就是那至今不曾露出马脚的内奸。内奸一日不除,他一日不得心安。有的时候吕祉坐在衙上,看着阶下诸将,着实觉得哪个都有嫌疑。但当下毕竟以整军为重,吕祉不敢轻易动作,也只好事事加强防备,静观其变。
这天,吕祉正在坐衙,忽然李忠来报,诸将有事求见。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自由飞翔、东风不上凤凰台、端木盟主各位大大的地雷,周末愉快。
这里大声说一句,岳家军幕僚团就是银英的杨舰队呀。你看毒舌铁匠张宪、吃货岳云、被欺负的岳飞、老谋深算的薛弼……吼吼
又,我为啥提了一句平金非得20万兵呢?因为有个徐规的徒孙考证,因为岳飞说过平金得20万,岳飞没有20万就平不了金,呵呵
第67章 千古英雄手(47)
打头的郦琼身披玄甲、同色主腰结束整齐,长剑悬挂于腰下,竟是全副武装的打扮,靴声囔囔挺身走入宣抚司。其余乔仲福、张景等人尾随而入。
吕祉冷眼打量过去,点数人数宣抚司诸将除王德外几乎到齐了。他心中暗惊,着实小瞧了这原淮西军中的总管,千防万防依旧还是让郦琼轻易串联了军中的头目。这次联袂入见,不知道又打得什么主意。
吕祉平日里坐衙都有侍卫相护,胡闳休、关复古、岳云这三人轮班替换着统领这些亲兵。这两日他见军中没有异动,又忙着整军练兵,眼下只留了个李忠。吕祉面上不露声色,只用余光跟李忠使个眼色。李忠也是军中出身的干吏,觉出形势有些不妙,早把身子隐于幕后,无需吕祉吩咐便从侧门走出,飞奔去校场给胡、岳二人报信。
吕祉见李忠脱身,轻吁一口气,有意做出从容姿态,放下手中正在圈改的公文,将宣笔搁在玉山架上,整袍服踱步下阶,徐徐道:“诸位太尉何事到此?”
郦琼一叉手,振得甲叶子哗哗作响。“末将等有个不情之请,想求宣抚允准。”其余诸将随着唱道:“求宣抚恩典。”
说得是求恩典,但各人摇动甲叶做出偌大的声音,就如同示威一般。
吕祉心中愈发地不快。这几日他将宣抚司公务尽量委托幕僚,自己则抽出时间来,跟王德、乔仲福、靳赛等将陆续做了详谈,这些人私下里一个个恨不得对天发誓愿意听从朝廷号令;靳赛甚至还偷偷塞了一份大礼给吕祉,内有金珠一百颗、黄金五百两、黑玉雕刻的灵鱼一对。当时诸人唯知称诺而已,才过几日竟又被郦琼拉拢了!还单挑了岳云等人不在的日子参拜,定是怀了不可告人的心思。
吕祉脑中飞快地将各种情况衡量了一遍,面上依旧不动声色:“这可真是凑出了一个巧字。诸家太尉齐聚到当职这里,想是有要事禀告。当职新来,也正想问计于诸太尉。趁着日长,咱们正好坐下来细说。”
吕祉说完,目光有意在郦琼面上停留片刻。阳光透过屋侧的轩窗反照在铁甲上,斑驳的光在其鹰钩鼻翼下侧投出一道深暗的阴影。郦琼神态沉肃默不做声,双眸如一潭深水,吕祉从中只看见了自己的倒影,却丝毫猜不出郦琼所想。
其余诸将见郦琼不做声,也都闭紧了嘴,一副把郦琼当成主心骨的模样。衙内气氛凝重,彼此呼吸几可相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