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环倒了碗热茶放到榻边,扶着八福晋慢慢坐了起来,“奴婢让人准备午膳了,贝勒爷上午都很好,睡得很沉,也一直没发热。”
“一会儿再叫太医过来看看,”八福晋就着金环的手喝了两口茶,心悸的感觉还没有退去,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
“福晋!”太监荣平出现在卧房门口,脸上是藏不住的惊慌,“万岁爷又传旨回来了!”
八福晋一把攥紧身上的毛毯,将心底涌上来的寒意生生压了下去,“扶我更衣!”
满朝的宗亲权贵没有几个是单靠宗人府的俸禄生活的,皇子府邸更不把那几千两银子放在眼里。但是,领着这份俸禄代表着你身份的高低,有名无实本就是个笑话,更何况是万岁爷亲自下旨停俸。
八福晋接过圣旨时,有那么一瞬间竟宁愿是降爵拘禁,哪怕终身不能出王府一步,也总比如此遭人耻笑的好。
然而,停俸还不是全部,刑部同时接到皇上谕旨,翰林何焯深受皇恩,却不知感激,屡将今时文章比之万历末年文章,又与八阿哥往来密切,暗中为潘耒之子夤缘,罪应正法。但念其稍能记诵,从宽免死。著将伊官衔并进士、举人一同革去,遣其在修书处行走。如不悛改,著该管官员,即行参奏!
看着被刑部官员押走的何焯,手里还捏着圣旨的八福晋,终是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又过了几日,銮驾一路行至密云县,八阿哥病体沉重的消息终于被送到了驾前。
十阿哥按耐不住,一路闯进九阿哥的帐篷。
九阿哥围着桌案来回走了几圈,最后硬是道,“这时候咱们不能说话,皇阿玛明摆着知道咱们跟八哥走得近,这时候要再不知避讳,只怕帮不上忙,反而给八哥添乱了。”
“可是,八哥都病了,”十阿哥摸了摸头上的汗,“我问了来送信的人,八哥是真的病的很重,八嫂也起不来床了,他们那儿连个能主事的人都没有了!”
“那我有什么办法?!”
九阿哥停下脚步,语气中又是气愤,又是无奈,“皇阿玛现在对八哥是横看竖看都看不顺眼,前几天延绶的下场你也看到了,你以为咱们两个能比他好到哪儿去吗?”
“那也不能就这么呆着吧,”十阿哥猛拍了桌案一巴掌,却突然灵机一动,“对了,让胤禵去吧。他年纪小,皇阿玛又一直那么宠他。更何况,他也不是第一次给八哥求情了,上次皇阿玛连刀都抽出来了,不也没把他怎么样吗?”
九阿哥沉吟半晌,最后一点头道,“我去跟老十四说!”
十四阿哥大帐
胤禵看着找上门来的九阿哥,一时有些哭笑不得,“九哥真是太看得起胤禵了,上次替八哥求情,我被四哥打得皮开肉绽。那时候我年纪还小,皇阿玛只罚了我二十杖。现在已经五年过去了,我再重蹈覆辙,皇阿玛还不得扒了我的皮啊?”
“我知道这事儿难为十四弟了,”九阿哥深吸了口气,盘腿坐到桌案对面,“但是,不是让你去给八哥求情,只是让皇阿玛赐个恩典,好歹让咱们去看看八哥啊。八哥这次病的是真重,他那府里又没什么主事的人。你就看在他往日待你不薄的份儿上,帮帮哥哥们吧。我和老十实在不好开口,皇阿玛肯定一早就知道我们走得近了。”
“我和八哥的交往也不浅啊,你没见这些天我也不敢往皇阿玛的身边跑吗?”十四阿哥皱起眉头,轻叹口气,随手抽出了别在腰间的匕首,来回把玩着,“这次的事也着实奇怪,我到现在都不明白皇阿玛为什么突然对八哥那么生气。”
“皇阿玛在想什么,咱们哪猜得出啊,”九阿哥跟着感慨了一声,没敢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九哥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咱们兄弟一场,总不能——”
九阿哥的声音蓦地一顿,半途停了下来。十四阿哥转过头,顺着九阿哥的视线看向了自己手中的匕首。
“怎么了,九哥?”十四阿哥嘴角噙着一抹笑,人看起来与往日无异,却让九阿哥寒了半颗心。
那把匕首他认得,做工精细,造价不菲,只是以前他看到时,是别在八阿哥的亲信之一阿尔松阿的腰上的。
第415章又见新人
康熙四十九年
五月三十日,密云行宫
晌午时分,苏大公公少有地走进了正忙得热火朝天的膳房,还未开口说话,随驾的司膳太监庞仁就腆着肚子,堆着满脸笑地迎了上来。
“哎哟,苏公公,真是稀客啊。怎么?王爷这两天可是吃的有什么不满意的?还是惦记起哪口了?刚下面进上来两头小牛,还未足月呢,要不午间再给王爷添到嫩笋牛肉?王爷喜欢吃辣的还是喜欢吃酸的?”
“不用麻烦,我们王爷不挑这些,”苏伟闪身避开一连串的的唾沫星子,随手挥了挥鼻端的油烟气道,“我是为我们格格的鹿皮来的,交给你们好几天了,剥干净了没啊?”
“干净了,干净了,”庞仁连连点头,冲不远处的一个小太监挥了挥手,小太监忙跑去取了,“小的特地让人细剥了几遍,又浆了好几晚,本想找人熏好再给大格格送去的。”
“熏就不麻烦你们了,你们给我剥好就行,”苏伟跟着庞仁走到窗旁的方桌坐下。
庞仁特意提了壶新茶给苏伟倒上,“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苏公公太客气了。您平时有什么吩咐,尽管派人来说一声。小的们别的能耐没有,这吃食上总能尽点儿心的。”
苏伟笑笑没说话,端起茶碗来轻抿了一口,那边端着鹿皮的小太监刚进门,门外又传来一阵不小的动静。
“哎哟,梁公公!”
看见随后进门的人,庞仁紧忙放下茶壶,小跑着迎了过去,“您怎么亲自过来了?皇上那儿有什么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