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如风无奈:“你不回去,你在这儿做什么?”
蕊娘依然身着男服,飒爽英姿地拍拍桌子:“帮你铸剑!”
“你这不是胡闹么?”
“我怎么胡闹了?我的技艺你还信不过?!”
棠溪城有个女魔头,此人名为蕊娘。大胆泼辣,性情直爽,全然没有闺中小姐的扭捏之态。
她是江湖儿女,是全家上下的掌中宝,更是人们口中的铸剑鬼才。
蕊娘常年混迹作坊之内,对铸剑之事颇有见解。有她配合锻造出的名剑,是能与当年安如风一比高下的。
安如风找不出更好的借口,只得摇摇头,随她去了。
然而这可苦了苏穆煜和连鸣,本来作坊这边就只有一张床,现在来了大小姐,床榻是定要贡献出去的。
毫无办法,“三人行”的床榻之谊,辗转到了草席之上。
是夜,三个男人平躺在一起数山羊。
苏穆煜道:“如风,你去跟蕊娘睡好不好。”
安如风闭着要气死了:“说的什么话!不要脸。”
连鸣道:“如风,你去吧,这草席太挤了。”
苏穆煜往连鸣身上蹭:“就是,如风,你看,我只能这样了。”
安如风唰得睁了从鸣哥身上下来!”
——
接下来的日子,安如风便彻底沉醉到铸剑之中。
燃烧的冶炉,日夜火光映天。安如风时常在炉火前,敲敲打打,一站便是一天。
铸剑过程相当繁复,耐心与毅力缺一不可。从熔炼到浇灌再到修冶,一步一步,都需耗费大量心神。
反复冶炼,折叠锻打,嵌钢冶烧,刀剑淬火。五十湅为上乘,后世所谓“百炼钢”。
蕊娘较起真来,也不是虚的。他俩站在冶炉边,同是眉心一拧,神色严肃,不分男儿郎与女中杰。
苏穆煜和连鸣去观摩过一次,最后耐不住炎热退了出来。安如风时常热得汗流不止,蕊娘便叫他脱了上衣。
安如风摇头:“哪有光天化日在姑娘面前脱衣的道理,这不是登徒子么。”
蕊娘盯着他如瀑飞汗,薄薄的衣衫湿漉漉地贴在身上:“你不是从不把我当女子?矫情什么。”
安如风斗嘴斗不过,只得埋头打铁。
当世界只剩混鸣的锤音与烧到刺眼的红铁时,他就能将一切置之度外。
这是天才的境界,别人不懂的。
就像,可能永远也没有人,能顺着少年淡青的血脉,顺着他白山黑水的根落,直达他纵死犹闻侠骨香的剑魂之里。
而发觉这一切颇有蹊跷的,是连鸣。
连鸣从来都不声不响,他更愿意把什么事都藏在心里。
事情变得诡异莫测,是从他接连不断地撞见安如风与一只信鸽接洽开始。
好几次,安如风偷偷在后院执笔写信,写完后再由信鸽传出。这只信鸽三天往来一次,连鸣数了数,往来信件约莫五六封。
连鸣不知给安如风传信之人是谁,他也不便告诉蕊娘。姑娘家心思细腻,误会了什么可不好。
连鸣转头告诉苏穆煜,不料苏老板只是点点头,一副“我全明白”的模样。
“我知道这件事,小屁孩儿的心思你就别猜了。猜也猜不到的。”
连鸣挑眉:“不碍事?”
苏穆煜盯着他眯了眯眼,最后展颜一笑:“不碍事。”
事实证明,纸保不住火,东窗事发也就在朝夕之间。
蕊娘作为安如风最合格的跟屁虫,就差出恭等茅房外边了。安如风想要事事躲过她,几乎是不可能的。
蕊娘豪爽归豪爽,对这种三天五头一封信的行为还是会存疑。万一安如风不娶自己的原因,是他在外边有了人?
要知道,正是她及笄那年,安如风便执剑远走了。
几年后,安如风几乎是铩羽归来,默默重新铸剑。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
安如风为什么回来?他遇到了什么?他还会不会走?
蕊娘憋不住,主动找上安如风。
“你告诉我,昨天你放的那只信鸽!给谁的?”
蕊娘虽然嘴上不说,心里早把自己当作了安如风的人。此时盘问起来,底气也有三四分。
安如风知道被发现是早晚的事,他没打算死瞒,也没打算和盘托出:“蕊娘,这是我自己的事。你别多问。”
“我怎么就不能多问?你是不是闯祸了?”
安如风绕开她,往冶炉走去。今日任务还未完成,他的速度不够快,根据信上的消息推测,时间不多了。
“我没闯祸,就是一个江湖笔友而已。”
“既是笔友,那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