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
“您没事吧?”
两个丫鬟急急忙忙跑过来,扶住她。
顾无忧笑笑,抱着十五起来后,摇摇头,“没事。”又摸了一把一直往她怀里拱的十五,笑道,“九非倒是把它养得很好,瞧着竟是比以前要壮实许多。”
红霜抿唇道:“您是不知道,现在九少爷每天练武都带着十五,九少爷跑步,它也跟着在后面,长久以往的能不壮实吗?”
“还有这样的事?”顾无忧有些诧异,又摸了摸十五的头,才感叹一句,“我离开实在是太久了。”
不过也只是感叹罢了。
即便让她重新选择,她也还是会做一
样的选择。
坐回到软榻上,接过白露递来的秋梨汤,喝了一口,才又问人,“我离开的这半年,京城这边怎么样,可有其他事?”
“我和白露也是前阵子才被国公爷着人接回来的,不过这阵子我让红霜派人去外头打听了一番……”白露坐在一旁的圆墩上,拿着根美人锤,替人轻轻捶着腿,“您走之后,京城先是议论了一阵,不过后来见咱们国公府跟从前无异,也就没人再说道什么了。”
“对了,
代王府的那位前阵子从寺庙回来了。”
“萧意?”顾无忧一愣,算了下时间,倒也差不多了,她跟萧意之间并无很深的仇怨,闻言,也只是抚着十五的毛发,随口道,“回来就回来吧。”
“还有吗?”
“还有——”
白露似乎有些犹豫,还是红霜开了口,她是不喜欢赵承佑的,一番话说得讥讽十足,“永安侯重病,陛下念他这些年劳苦功高,特地准了那位赵世子的请折,让他们一家搬来了京城,现在他们一家……就在京城住着。”
再次听到永安侯三个字,顾无忧的眉头还是忍不住轻轻锁了起来。
好像自从永安侯出事之后,很多事就和前世不一样了,前世赵承佑高中之后并没有走入翰林的这条路,而是回了琅琊,做了个外放的官员,永安侯也没出事,赵家也没搬到京城。
是等到他们和离后。
赵承佑才带着王昭回到京城。
“主子……”白露见她不语,只当她又是想起了从前的事,便轻轻喊了她一声。
顾无忧敛神笑笑,面上的表情其实没什么异样,惊讶是一回事,但也只是惊讶罢了,她跟赵承佑早就没什么关系了……笑着又喝了一口汤水,问,“还有其他的吗?”
“还有一件事……”
这次却连红霜也抿了唇,不大想说的样子。
顾无忧见他们这样,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脱口问道:“赵承佑和王昭订亲了?”
白露惊诧道:“您怎么知道?”
红霜虽然没说话,但是那双眼睛也瞪得格外大,显然是很吃惊。
还真是……
顾无忧有些错愕,又觉得有些好笑,果然,这世上有些事即便再怎么变,最终的结局也还是一样的。
*
而此时的永安侯府。
这是陛下赐下来的宅子,在这寸土寸金的京城,这三进的宅子虽然位置不是很好,但规格已经很好了,赵承佑今天散值比较晚,到家的时候已经快戌时了。
门前小厮见他下了马车,连忙迎过来,恭声喊道:“世子,您回来了。”
“嗯。”
从前温润如玉的赵承佑如今却仿佛全身上下笼罩着一层黑气,整个人看起来都阴沉沉的,有时候和人眼神相触的时候,都会被吓到,他不咸不淡应了一声,走进府中,看到盛泽,面上表情才有些许的变化,
可也只是掀了下眼帘罢了,“盛叔。”
“哎,您今天怎么又这么晚?”盛泽上前接过他手中的官帽,言语关切,“您吃过没,我让厨房给您把饭菜都热着。”
“不用。”赵承佑声音很淡,“府里怎么样?”
盛泽答道:“西屋那位闹腾着要去见侯爷,我让人拦下了,至于二公子……他倒是还跟从前一样,整日窝在屋子里,既不出门也不开口,只拿着一本书看着,吃得也少,送过去的东西几乎都没见他怎么动。”
“我这二弟比他那个母亲可聪明多了。”赵承佑讥嘲一句,面上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随口吩咐,“西边那位再闹,明天就喂了哑药送去庄子,至于我那二弟,他要还是和如今一样便不必管他。”
盛泽轻轻应了“是”。
赵承佑又问,“那人呢?”
盛泽皱眉,叹道:“派了人去伺候,吃喝不断,药也没断,只是脾气还是很大。”
听到这话,赵承佑还是没什么反应,“我去看看。”
“小少爷……”盛泽看着他的身影,不由喊了他一声,他握着手中的官帽,看着面前青年比从前更为高大的身影,竟瞧出了几分陌生,“您……”
赵承佑知道他要说什么,不等人说完,便开了口,“盛叔,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可这些,不是他们欠我的吗?”
他负着手,站在这深深庭院,两侧灯笼摇晃,厚实的云层遮挡住今晚的月亮,竟让这条小道都变得昏暗起来,赵承佑就这样站在庭院里,任由寒风拂面,语气平平,“我不过是拿回属于我的一切罢了。”
他说完就不再停留,只留盛泽看着他的背影,欲言又止。
“世子。”
正院唯一的丫鬟见他回来,连忙起身问安。
“嗯。”
赵承佑解下披风递给她,看到暖炉上还煨着的药,淡淡道:“好了?”
“好了,奴正要送进去呢。”丫鬟把手里的披风放到架子上便去倒药。
“给我吧。”
赵承佑接过后,“你先下去。”
现在整座永安侯府都在他的手中,谁敢不听他的话?丫鬟连问都不敢多问,就匆匆退下了。
很快。
这偌大的正院便再无旁人。
“吱呀——”
有些年岁的门在夜里发出不轻不重的一声,但足以让屋子里的人听得真切,从前那位英勇无畏的永安侯,打起人来连气都不喘,此时却只能躺在床上。
他除了头还能动,脖子以下竟像是失去了知觉一般。
本来以为是丫鬟,没想到转头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赵昇瞳孔微缩,想说话,但张口却只能发出“啊啊”的声响,可即便如此,也能从他的声响中听出他的愤恨,眼睛更是死死盯着赵承佑的身影。
愤怒。
不甘。
恨不得啖他的肉饮他的血。
赵承佑却像是没有察觉一般,沉着一张脸,如幽灵一般一步步走到赵昇的面前,而后就跟从前一样,坐在圆墩上,喂他吃药,看到赵昇死死抿着唇,不肯张口,他似乎是觉得好笑,嗤声,“怎么,您怕这是毒药?”
“放心,我还不想让你死呢,你现在就死了,那多没意思。”
赵昇哪里会信他的话?便是信,他也不肯张口,仍旧目光怨恨地看着他。
“你是在想,为什么当初不把我杀了?”赵承佑手里的汤勺一晃一晃的,在这光线昏暗的室内,他却有很好的闲情雅致和人说话,“还是在想,我到底是用什么法子让你中毒的?”
眼见赵昇眼中神情微变,他便笑了,“真想知道啊?可我怕你知晓后,更生气啊。”
赵承佑看着人,眉眼温和,有一刹那,他好像又变成了从前那个温润如玉的赵世子,言语款款,“你一向对我有防备,不,除了那对母子,这世上,你对谁没有防备呢?”
“你那个儿子多听话,多孝顺啊,看你咳嗽一声就要给你端茶送水。”
“你呢,一向是最疼爱他的。”
“所以我啊,就每日往他送过去的茶水里加料,一天一天,连续几个月。”
眼见他的神情变得越来越难看,赵承佑却笑得更加开怀了,“怎么样,我亲爱的父亲,每天喝着你那个最疼爱的儿子送上来的毒药,高不高兴?”
赵昇面色狰狞,全身上下唯一能动的地方满是青筋,他看着赵承佑,恨不得张口咬死他。
可他纵然脸能动,又有什么用处呢?
他连靠近都靠近不了……
他就像是一只提线木偶,只能由着人摆弄。
“你是想说,我会遭报应吧?”赵承佑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眉眼温柔,缓缓言道:“可我早就遭报应了。”
话音刚落,他突然就变了脸,先前脸上的笑容消失得干干净净,变得阴鸷、沉郁,赵承佑直接捏着赵昇的下巴,也不顾他会疼,两只手指用力就直接卸了他的下巴,手里的药直接往他嘴里灌。
看着赵昇上气不接下气,眼睛瞪大想挣扎的样子,也没有手软。
等一碗药喂了个干净,这才施施然地重新坐回到椅子上,白瓷碗随意扔到一旁,握着一方帕子擦拭着手指,目光扫向床上那个男人,看着他脸上衣服上连带着底下的被子也全是药水。
他嗤笑一声,“真应该让外头的人看看你现在这幅样子。”
“大名鼎鼎的永安侯,现在居然成了这样一个废人……”赵承佑最知晓他的软肋在什么地方,看到他面上流露出的害怕、惶恐,继续说道:“知道府里的人是怎么说你的吗?”
“他们说你没用,说你现在连吃喝拉撒都得靠人。”
“刚刚走出去的那个丫鬟,之前还在和人抱怨呢,你说,不如我让人直接拿几块尿布给你好了,也省得你这样麻烦别人。”
刚才还有些气势的赵昇此
时听到这番话,瞳孔猛地瑟缩了下,眼中竟然带起了恳求……赵承佑看他这样,突然就觉得有些没意思了,他看着人,神情淡淡,“早知道你是这样的,我又何必受你这么多年的气呢。”
他似乎懒得再和他说,把人下巴装了回去就站起了身。
临走的时候,他回过头,没有错过赵昇眼中流露出来的愤恨和恶毒,赵承佑似乎愣了下,好笑道,“你是在等那对母子来救你吗?”看他神情微变,他突然又笑了起来,重新踱步回去,站在他的床前,居高临下地和他说:“别做梦了。”
“西边那位,我明天就要送去庄子了。”
“至于你那个好儿子,他可比你们聪明多了,每天龟缩在房子里,一步都不敢往外迈。”
“我的好父亲——”赵承佑弯腰,伸手拍了拍他的脸,直直望进他的眸子里去,突然想跟人说说别的话,“想知道前世发生了什么吗?”
看到赵昇猛地瞪大的瞳孔,他缓缓说道:“前世你一死,那对母子就打算带着钱逃跑,这怎么能行呢?你这样疼爱他们,我这个当儿子的,总得替您看好他们啊。”
“所以我啊,把你心爱的女人喂了哑药,让她活着跟你一起埋到了地底下。”
“至于你的那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