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龚文亮口中默诵几句真言,顿时鬼雾愈加浓厚粘稠起来,虽然纪墨能够看清龚文亮,却步履维艰,想前进一步都是难上加难。
念诵完毕龚文亮喝一声“疾”,顿时只见无数道五颜六色的光线从四面八方射入进来,投入到龚文亮的身上,并融入到龚文亮的体内。
每一道光线的融入,都让龚文亮仿佛爽到高氵朝一般打一个冷颤,而他的脸也在不断的发生着变化
忽而变得满脸皱纹嘴巴干瘪头发花白像个老奶奶,忽而变成剃着桃子头天真烂漫的顽童,忽而又变得千娇百媚粉面桃腮似的窈窕少女,忽而又变成满脸疙瘩酒糟鼻子络腮胡的抠脚大汉……
纪墨还是头一次看到这种情况,一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隐约有些猜测,但是并不敢确定。
待到数以千计的光线都融入到龚文亮体内之后,龚文亮皱了皱眉头:“不对,按照那秘法所说,这该是圆满了,可为何又感觉缺了点儿什么呢……但这缺的一点儿又让我隐约感觉心惊肉跳,究竟是什么?”
思索了会儿,龚文亮抬起眼来深情的看着钱翠莲枯槁的面容:“不管了,就算是有魂飞魄散的危险,我也要继续下去,翠莲,等我!”
说罢龚文亮便把那几句真言又念一遍,这一次他的眼中鼻中口中耳中甚至都在滴血鬼和人不一样,人流血是伤身,鬼流血是伤魂,轻则失去意识变成幽魂,重则魂飞魄散,从此消失在人世间。
他没看到,钱翠莲缓缓的闭上了双眼,眼角垂下一滴晶莹的泪珠。
一道碧色光线从钱翠莲身上飘了出来,倏地投入到了龚文亮的体内。
“啊”龚文亮瞬间发出一声凄厉的鬼啸,他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他慌了神,拼命的晃动着钱翠莲还温暖的尸体:“翠莲!翠莲!,不能死啊!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啊”
他的面孔又在发生变化,此时此刻变得明眸皓齿艳若桃李,却是跟钱翠莲生得一模一样。
在纪墨看来,这一幕实在是太过于诡异。但是他也隐约明白了,难道说,这龚文亮刚刚融入的那些光线,乃是这满城之人的魂魄?
这……这简直是莫大的罪孽啊!
“不,不会的,怎么会这样啊……明明那秘法上说,我用所有怨恨之人作为献祭,就能重生的!为什么,会把翠莲的魂魄也献祭了啊,翠莲,我不恨,真的不恨啊,为什么会这样啊,醒来啊,呜呜,醒来啊……”
龚文亮失魂落魄的喃喃着,到最后的时候他已经是哭喊了起来,他的眼中流淌下了两行血泪,十分伤魂。
“啊,我的头好痛,好痛”忽然龚文亮尖叫起来,他下意识的去捂头,但是一松手,钱翠莲的尸体便往地上滑去,龚文亮又慌忙去抓住她的尸体,但是头痛欲裂让他瞬间脱力,竟然让钱翠莲的尸体摔在地上,他只来得及抓住一只手。
“翠莲……”龚文亮痛得血泪直流,而他的身体这个时候也在发生着诡异的变化,在他的身体上不断的拱出许多颗小脑袋来,头上脸上手上腿上屁股上……此起彼伏的,每个脑袋上的五官都清晰可见,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啊痛煞我也……”龚文亮如受伤的狼般嚎叫着,他却不肯放开钱翠莲,奋力还想把尸体重新抱在怀里。
纪墨皱了皱眉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事情的发展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他本以为这是龚文亮的计划,可是现在看来,龚文亮似乎也并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大胆孽障!”
便在此时,一声断喝从鬼雾之外传来,随之那把纪墨束缚得寸步难行的鬼雾就如门帘般往两边掀开,一个黑袍道人大步走了进来。
纪墨定睛一看,那黑袍道人的道袍上绣满了魂灵纹路,看道袍款式和颜色,这竟然是个驭鬼门的十二亚长老之一!
自从加入凤魔窟之后,纪墨对各个宗门也有了些了解。驭鬼门门主之下,有四大长老,个个都是涅境上人。四大长老之下,便是十二亚长老,都是传奇境大修士。
这黑袍道人最起码都是个传奇境初期!
黑袍道人向龚文亮厉声喝道:“你不但杀死我驭鬼门弟子,更修习我驭鬼门的禁法,便是死罪!竟然还敢在此造下如此杀孽,我若不收你,岂有天理循环?”
说罢一看纪墨,黑袍道人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这里竟然还会有另外一个凤魔窟的真传弟子在纪墨也穿着道袍的,一眼便知。
“这位凤魔窟的道友,”黑袍道人对纪墨微微颔首道:“可是接了仙侠草堂的功德任务?”
纪墨也还礼道:“正是。”
黑袍道人诚恳的道:“道友,贫道是驭鬼门武戈天,绰号九魂,亦是仙侠中人。此鬼杀我弟子,掠走功法,并造下如此杀孽,我驭鬼门若不收了孽障,便无法给世人交代。还请道友让一步,让贫道来收了这孽障,算我驭鬼门欠道友一个人情,贫道也自有酬谢!”
按理说,这驭鬼门的武戈天话说的够敞亮,也是合情合理,可是纪墨也不知道为何,就是隐约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
不等纪墨说话,那鬼哭狼嚎的龚文亮却是抢先开口了。
这么一会儿,他身上已经没再此起彼伏的拱出小脑袋了,虽然他的身体还在不断的变幻着形状,但好歹都只是微调,看着没适才那么恐怖了,好像他的情况稳定了一些。
龚文亮向那武戈天叫道:“你们的秘法有问题!明明说好用所有怨恨之人的魂魄做献祭来让我重生,为何会连我挚爱之人的魂魄也收了,又为何我没有重生,却感觉体内充满了混乱的力量,我,我控制不了这些力量,这力量……好强好猛……”
就是这里不对劲了!纪墨眯起了双眼,龚文亮是个书生,又不会不识字,怎么会把秘法弄错?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秘法本身就是错的。
但是被龚文亮杀的那个修士可是宗门子弟,不是散修。散修手里的功法,还有可能是错的,驭鬼门这种大门大派,怎么可能有错的功法传给弟子?
还有,像这种让鬼魂重生的功法,对驭鬼门弟子有什么用?驭鬼门弟子巴不得自己手下的鬼又多又厉害,怎么会这么好心去把鬼复活成人?
难道说纪墨心中不禁有了个古怪的想法,难道说被龚文亮杀死的弟子,是有意要坑龚文亮的?
可是那驭鬼门弟子图什么?人都被龚文亮杀了,他能图什么?
他既然什么都不图,难道说是被人故意送给龚文亮杀的?为的就是把这秘法让龚文亮得到?
这秘法看起来,再加上龚文亮描述的,绝不是让鬼重生成人,反倒像是在把满城的鬼魂炼化到一起,这样……会炼出一个无比强大的鬼吧?
难道说,这便是把那驭鬼门弟子送给龚文亮杀的人所图的?
那个人,根本就是想利用龚文亮的执着怨念,想要炼成一个大鬼吧?
现在龚文亮已经接近成果,岂不是说来摘桃子的人,就是那个幕后策划的人?
纪墨登时感觉头皮麻麻的,这人未免也太狠了吧?如果自己刚刚推测出来的这一切是真实成立的,岂不是说这人根本就是这罪孽的根源,要把满城之人炼化为一个无比强大的厉鬼!
而为了满足他这个私欲,却是牺牲了他的弟子,更牺牲了这迁城数千无辜百姓!
纪墨又惊又怒的看向武戈天,武戈天也正在看着他。武戈天的脸上现出一丝冰冷笑意:“没想到,你竟然还是个聪明人呢。看起来,你已经都猜到了吧?”
“真的……是你?”纪墨咬牙道:“你如此丧心病狂,难道不怕天罚吗?”
“不要胡言乱语!”武戈天把脸一黑,喝道:“这满城百姓都是因为这厉鬼的怨恨而死,一切的罪孽因果,全都在此鬼身上!我为弟子报仇,为百姓报仇,杀他,便是替天行道!何来天罚?”
“……”纪墨一瞬间全都明白了,这个混账,如此布置设计,便是在逃脱因果罪孽。他确实没有直接去杀戮,但是却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如此算计,真不愧是活了几百年的老妖精。
“唔……头痛!痛!痛!”龚文亮又是大叫起来,只是这个时候他浑身却已经恢复了平静没有再变幻形状,而他的双眼也渐渐变得空洞起来,似乎是变成了傻子一样,但是他在努力对抗着,他努力睁眼,眼中闪过伤感闪过苦情他的双眼痴痴地望着钱翠莲的尸体,即便到了这个时候,他一样不能忘却心爱的人。
“该死!”武戈天冷哼一声:“真没想到这厮不断怨念滔天,竟然爱意也如此坚定。哼,你不遗忘一切,又如何成我的【侍鬼】?好,好,好!你忘不了她,我便毁了她,看你还能撑多久!”
说罢武戈天厉喝一声,挥手一掌向着那地上横着的钱翠莲尸体打去!
“不要”龚文亮一声嘶吼,但是他稍微一动,便头痛欲裂,“噗通”跪倒在地上,血泪满面,充满绝望的望着钱翠莲的尸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