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突如其来的闯入者一言不发地向他们走来,没有撂一句狠话。
“给我往死里揍他!”
混混这边有四个人,那头只有一个,就算他看起来再怎么高大,总归不是对手。江桐朝他挥了挥手,嘴里费劲地说着,“快、快走!”
那人像是比他还要聋一样,根本没有听他的话,直直冲上来,一脚正面踹在了打头阵的人胸口上,把他揣得直接仰倒在地,浑身的骨头都要震碎。
这一脚踹完,江桐也终于看清了逆光下他的面孔,尤其是那双孤狼一般穷凶极恶的目光。
他浑身打颤,嘴里不由自主地念着。
“那天晚上……那天……”
跟踪他,差一点杀掉他的那个人!
像是忽然被人掐住了脖子,江桐的瞳孔都涣散了,身体抖得不像话。
黑暗中那双手曾经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他也曾经近距离看过那人凶狠无比的目光,月光下,如同一匹陷入绝境的狼。
那个身形高大的人明明没有任何帮手,可下手的时候却是狠到不留后路,每一拳每一脚都是把人往死里打的。江桐看得胆战心惊。
这个人根本不怕出人命。
这个世界上最不能招惹的就是一无所有的人,他们才是真正不要命的那个。
很快,之前对着江桐极尽羞辱的那几个人都趴倒在地,连站起来逃走的力气都没了,像是几条苟延残喘的老狗。
那人胸口喘着气,侧过脸看向江桐,江桐也在一瞬间侧过脸,避开了他的眼神。
汗都额头滑下来,是凉的。
他害怕,这是他头一次承认。他真的害怕。
一回想起那天晚上,生理上的恐惧就无法克服。
“你怎么还不滚,”那人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些许刚动完手的微喘,“想留在这被他们打死吗?”
江桐猛地扭过头,直视那个人的脸,他的嘴角也破了,眉骨破了个扣子往下淌着细细的血痕。
这个人是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就好像那天晚上想杀掉自己的人不是他一样。
江桐也不知道为什么,打着抖开了口,明明这个时候逃跑就够了,只要可以活下来就够了,可他还是笔直地望着他的眼睛说出了心里的话,“你……你就是……”
那人没有像想象中靠近,只是隔着半米的距离蹲下来,面无表情地看着江桐。
“我就是那天跟踪你的人。”他扯了一下嘴角,不像是在笑,倒像是某种意义上的示威。
“我……知道……”
江桐回答得很吃力,但很坚定。退无可退,背靠着墙壁的他手边没有一件可以当做武器的东西,可即便是有,他也知道自己没有胜算,看看这几个趴倒在地的人就知道了,面对这样一个强者,他几乎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他努力地平复着自己的呼吸,扶着墙壁艰难地站起来,腹部的剧痛并没有消退,他的右腿也被踢伤了,每走一步都疼得厉害。
的确,他摆脱了这几个人的纠缠,可他心里更加害怕起来。
因为那个人的影子紧紧地跟着自己,就像那天晚上一样。他的影子很长很长,鬼魅一般跟出现在他的身侧,无论他怎么加快步伐,都无法摆脱。
步履维艰地走出巷子,看到自己那辆坏掉的自行车,江桐犹豫了一会儿,可他实在不敢再停留,恐惧让他的心脏跳得极快,快到仿佛下一秒就要跳出心口。
“你怕我。”
那个人在身后忽然开口,吓得江桐浑身一颤,也顾不上那辆旧自行车,直直朝着巷子口外面走去。没有扶的东西,他的脚步加快,整个人又疼又不稳,一瘸一拐,摔倒在地。
后头那人也没有上前扶他,只是用令人琢磨不透的语气说着。
“你是该怕我。”他的声音透着股绝望的味道,“但不是现在。”
江桐不明白他的意思,也没有想要明白的欲望。他没有回头,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走出了那个脏乱逼仄的小巷,外面是一条人流量不怎么大的马路,两旁种着高大的梧桐,初夏时节梧桐的叶子疯长,道路两旁的梧桐枝叶几乎要连在一起,遮蔽天空。这种感觉很是奇妙,仿佛两个人无论如何也不会有交集的人,拼了命地朝对方伸出自己的手。
无论是不是能够拥抱,只要有指尖相触的那个瞬间,一切都值得。
所以江桐喜欢这个时节的梧桐,这是他晦暗人生中难得有的希冀之源。
低下头,影子还在,江桐每走上几步就可以扶住一棵树,可中间间隔的空档仍旧让他的脚没办法承受,步伐越来越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