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那场战斗,曹舵似乎仍然心有余悸。他低头猛烈地吸着烟,不敢看我,目光像是要把他脚下的地板刺穿。
那天晚上的战斗,曹舵事先没有料到金紫会带那么多人来,更没料到他们能带进那么强大的武器。
战斗开始不久,李发平就被打死,曹舵腿上也挨了两抢,所以他急喊贡布和平措暂时别理会金树山,也对付他那边,不然大家都可能死在当场。
厉无情、马龙、鱼躬、海棠仔、力棍五人,与龙刀和其手下战在一处,几乎是一对一纠缠在一起。海棠仔让其他兄弟去帮曹舵,手上只有刀,哪里敢过去,对方是密集的活力扫射,他们只好绕进山林中,试图从金紫他们后面,趁黑突击。
金紫带的那帮人,是国外的雇佣军,极其专业,海棠仔那些兄弟会又没抢,哪里有机会。死伤几个以后,其余的已经不敢再硬攻,带着死伤的兄弟,无可奈何地退到射程之外。
曹舵的人倒是有枪,但他预估不足,那些枪根本无法与金紫的人对抗,也呼叫了总部支援,已经晚上凌晨,支援赶到,最少要近一个小时,早就结束战斗了。
当平措参与战斗后,雪儿也从山林中杀出,首先打龙刀这边,从龙刀等人身上抢装备,再回头去支援曹舵那边,情势才开始好转。
可惜了沙兵,他带着宽帽檐,假扮佛爷,本计划金树山一靠近,他就把金树山先抓捕了,不想被金紫从背影上识破身份。
战斗开始以后,金紫就一边喊金树山逃跑,一边叫嚣要先打死假佛爷。沙兵遭受到最猛烈的攻击,他建起倒下去人的枪,和平日里生死相随的兄弟一起展开反击,终究武器上落后太大,全都命丧当场。
平措、雪儿、厉无情、海棠仔他们这边,干掉龙刀后,缴获装备,成功扭转战局。但海棠仔一条腿被打断,其它人也有受伤。
眼看着金紫那边枪声越来越稀疏,金树山知道逃走无望,便抱着最后一些希望,以梁凤书为要挟,要贡布开车送他离开。
曹舵一身血污从那边抽身出来,厉声告诫金树山,老老实实投降,放开梁凤书,以后还有机会轻判。
见金紫被打死,那边战斗彻底结束,金树山顿时绝望了,叫嚣必须要马上送他走,不然就要把硫酸泼到梁凤书身上。
尸横遍野,鲜血淋漓,梁凤书从没看过这样悲惨的场景。又见平措、海棠仔、马龙他们都伤得不清,身上全是鲜血,更加情绪失控,叫嚣着要和金树山同归于尽,让大家快开枪打死金树山,只要能把自己丈夫放出来,自己就算死了,也不后悔,不怪罪任何人。
当梁凤书情绪终于失控时,金树山更感觉逃脱无望,突然推开梁凤书,并同时把硫酸泼向了梁凤书。他推开梁凤书,是不想让硫酸沾到自己,他还想着就算被抓,家里也能把他救出去。
金树山刚推开梁凤书,雪儿飞出手中的刀,正中金树山脖子。
案子是破了,活捉易小墨,加上先前活捉的采姐,还有那些价值连城的古董,案子没有任何疑惑不清的地方。但伤亡太大,事先估计不足,而且金家的独苗金树山被打死,让金家不惜一切代价要报复曹舵。
曹舵私自关押采姐到私人地方,成为那些攻击他的人最大的把柄。加上伤亡太大,是因为曹舵没有事先通知局里,让其协助,造成巨大伤亡的结果。当然,曹舵是担心走漏风声,所以才没通知局里。
案子结束没多久,曹舵被调到闲职上,他也只好尊重领导安排,加上他为那些牺牲的人而心中愧疚,也没了往上继续爬的心思。
刘大鹏比阿凤哭得还肆无忌惮,边哭边说:“麦哥,不怪曹局,我们都没想到金紫能带那样一帮强大火力的人来。那样的战斗,能活下来,已经是老天开眼了。”
看他们个个哭得丧心裂肺,我反而不好责怪他们,稳稳情绪后,说:“也就是说,我快出狱的前半年多,凤书突然不来看我了,是她在养伤。可在我出狱前一个月,她不是还到监狱探望过我一次吗?我没看出她有伤啊!”
“伤的背,从后脑勺到脚后跟,全被硫酸烧烂了。”曹舵不由自主地摸摸自己后背,看看我,又低下头:“那天去杭州看你,其实我陪着凤书一起去的,她刚出院不久,我不放心。她那天去看你所穿的那件衣服,是新买的,故意把伤疤挡住,杭州当时其实没那么冷,不是吗?”
当我看着窗外时,才发现霓虹已经稀疏了,夜已经安静下来,书店也早已打烊。
深深地望着窗外昏黄的街灯、稀落的街道,还有那密密麻麻的高楼大厦,依然想不通梁凤书为何要遁走国外,为何要离开我。只要她再多等一个月,我就能和她从此不再分离啊。
她忍耐、压抑五年多,为何就不能再多等一个月?难道她真的认为我会因为她半身伤疤而嫌弃她吗?
就那样望着窗外,愣了好久,回头时,看见平措、贡布、耗子、庞枫、肖玲玲、露露不知什么时候到的,全都泪流满面地跪在办公室里,只秀秀没来,想是在家照看几个孩子。
我猛扑过去,撩开耗子的衣服,见他的后背坑坑洼洼,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不由得疯狂地喊道:“为何不告诉我?为何要骗我?凤书也伤成这样?你们为何不每时每刻跟着她?为何要让她离我而去?”
他们无言,高大的曹舵站起来,和刘大鹏一起把我死死抱住,曹舵大喊道:“不是他们没看住凤书,是我,怪我?她最后一次去监狱看望你那天,她就走了。是我没看住,你只怪我就是,你知道他们为救你出狱,承受了多么大的折磨,我都告诉你了,你还要怪他们?”
肖玲玲站起来,慢慢走向我,突然给我一个响亮的耳光,又猛然抱着我哭道:“麦子哥,嫂子,嫂子在最后一次去看你之前,一直对我说,她永远不愿你看见她的伤疤,她希望在你心中,她永远是那么漂亮,所以我们才瞒着你的。嫂子是太爱你啊,她不愿在你心里的她有任何瑕疵啊。”
我甩开肖玲玲,有气无力地坐在地上,看着眼前一张张脸,如此熟悉,又感觉很是陌生。泪水滚烫,眼睛已经模糊,却仿佛依然看见无比美丽的梁凤书,正孤独地坐在异国的窗前,深深凝望着窗外,她是那样的悲伤,那样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