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太平间前挤满了人,除了警察,还有百十个道上的大小头目,见我们到达,马上让开一条路,波仔带头喊道:“麦少,娇老大,我们挺你们,祸不及妻儿,查出是谁干的,千刀万剐时给我们留一刀。”
一时之间,呼喊声势要把隔着门里的尸首都唤起来。
江湖上的消息历来散发得如此的快,临进太平间门时,我回身抱拳:“各位心意我领了,请回吧,后会有期。”
我刚进门,先前到香蜜湖看望我的领导快步迎上来,紧握着我的手:“麦子,节哀啊!是我们的失职,你们保住了那些文物国宝,没想到却害你的朋友丧命,哦,还有你的干女儿,麦子,这案子我们一定严查到底,连夜成立专案组,定将他们一网打尽。”
肖志程不失时机地马上说道:“麦少,领导这次亲自挂帅专案组组长,这条走私通道上的所有人都难逃法网。”
送走领导,肖志程低声对我说:“麦少,今晚抓了很多人,我先回局里去了,电话要带着啊,保持联系。”
终于看见小芬和晶晶、黑蟒仔的尸体,瞬间泪水滂沱,全身无力。
在这无数人哭泣着送别的太平间,我们也都成了泪人。
秀秀几度昏厥,哀恸不已,一时难以抚慰。
汪朝和在墙边训斥马龙和杨可凡等人:“六条人命啊,六条人命,你们想想,林董过几天就到,怎么交代?我们都成废物了吗?啊……”
梁凤书马上扑过去抓住汪朝和:“什么意思?六条人命?还有谁?你和麦子是不是欺瞒了我?”
面对梁凤书暴风骤雨般的问题,汪朝和望一望娇妹他们,悲痛地解释说:“嫂子,我们怎么可能欺瞒你,娇妹的好姐妹夏儿他们三人,连车带人被沉于大海,遗体都找不回来,我们……唉……”
听了汪朝和的解释,梁凤书马上奔到娇妹身边,对我呼喊道:“麦子,你过来。”
“娇姐,是麦子的事连累了你姐妹们,而老东西的根基还固若磐石,以后我们是一家人,同仇敌忾,祸福共担……”梁凤书在伤心时,依然擅长说这些话,当然,这也是她的真心话,她感受到了敌人的强大和可怕,帮着我拉紧珍贵的盟友。
雪儿和秋仔先行离去,我知道他们要去干什么,雪儿要把罗二娃死前交代的细节全盘告诉秋仔,安排秋仔出国。
台风过后的第一个朝霞染红透了天,走出医院大门,沿街的早餐摊点前人头攒动,街上已经车流滚滚,好似这座城市从没有过创伤,没有人知道我们这一群人的悲伤。
或许在旁人看来如此可笑,这座城市如此匆忙,你们这群人怎么还有时间悲伤?
凤书楼里从此少了三个身影,老陈从地下车库开车离去时,我和梁凤书去送他,发现老陈一下苍老了,已是满头银发,他与我和梁凤书一一拥抱,直到开车离去,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老公,老陈真是爱小芬啊,就这几天,他一下就老了,老陈以前多精神一人啊。以后,唉,老公,我们还有以后吗?”
“当然有,老东西休想干掉我们,老婆,你怕吗?”
“我怕,但是我要和你共白头的,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你永远都是我的女菩萨,唉,你要辛苦一段时间啰,面包店和步履酒吧你要多操心了,你不要去店里,有事让庞枫去安排。”
“我知道,秀秀暂时留在我们家里照顾,店里、家里都不用你操心,老公,你快点干掉那老东西吧,我想过安稳日子。”
拉着她在地下停车库坐下来:“老婆,日子过成这样,每日担惊受怕,还害你的作家也当不成了,你后悔吗?”
她抱着我的腰,恨不得把她娇小的身躯和我融为一体:“从没后悔过,你是我心中无可替代的英雄,是我这个老婆不够好,你才几次历经生死。”
“瞎说,我老婆是完美无缺的,记得吗?当初你骑着摩托车,载着我风尘仆仆来到这座城市,我一无所有,我们起家的钱是你的,安身立命的第一份收入也是你闯下来的,所有证件都是你去想办法办的,还害你坐牢,老婆,你的辛苦和伟大我铭记于心。”
“嘻嘻,那时你还是个孩子,不就得我担起来嘛,谁叫我死乞白赖地看上你了呢,终究不负我爱你,你完成了我最初的所有梦想,我很幸福。”
“老婆,要是我一直只算命就好了,不和佛爷深交,不结识齐爷,我们现在应该很是逍遥,记得吗?在结识齐爷以前,我们和露露、小芬都已经全款买了房,就算那时起开始不算命了,我们随便做点小生意,日子也轻松快活。”
“唉!是啊,老公,你看过万卷书,应该明白,生命是一条不归路,回不了头的。”说着,她仰头盯着我:“哼,你是不是怪我啦?”
“傻不傻啊!我能怪你什么呢?我不是说过嘛,我的老婆是完美无缺的。”
“听你刚才那意思,根本就是怪我了,当初去巴结齐爷,是我赞成的。如你所说,巴结齐爷以前,我们房子、车子、存款、户口全有了。我知道,你是为了帮我实现作家梦,强忍你清高孤傲的心,所以才深陷齐家,以至于今天无法脱身。”
“老婆,不要这样想,我决没有半点后悔一切都听你的,这辈子我都听你的。没有你,我最多是工厂流水线上的一名工人,你是救我脱离苦难的女菩萨。”
露露推开门出来,手上端着三杯咖啡,递给我和梁凤书各一杯,她自己端着一杯挨着梁凤书一起坐在地下车库后门这台阶上,怅然若失地说道:“我就知道,你们送走老陈,必定心中悲凉。其实吧,你们也别因为他们三个的事伤心,我和小芬从没后悔跟着哥和嫂子,没有你们,我们不过是风尘女子。”
梁凤书一把夺下露露手中的杯子:“你疯了吗,还有几个月就生了,还喝咖啡?哦,是开水啊。”梁凤书又把杯子还给露露。
露露把开水放在一旁,抚摸着大肚子:“哥,嫂子,真的,无论小芬和我,还是黑哥,都不后悔的。唉,只可惜小芬没有看到我的孩子出生,当初她还抢着要做干妈呢。”说着,露露自己泪流满面抽泣起来。
梁凤书把露露扶起来:“别哭了,台阶上凉,我们进去坐吧,秀秀呢?”
“她终于睡着了,秀秀真是可怜啊,这几天她几乎没合眼,却等来这个结局。唉,哥,嫂子,不说这些伤心的事了。”
家还是从前的样子,一时间总觉得空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