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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18文学 > 其他 > 始于1979 > 第267章 又走在家乡的小路上
  走走停停,在八天后夜色刚起来不久之时,我和肖玲玲终于又站在曾经熟悉的山坡下,忍不住泪流满面而不自知。
  停好车,还需要走十多分钟才到家,这算是越野车能到达的最近距离点。
  故乡的寒气如此熟悉,而我已经不再感到寒冷,离开整整六年零六天啦,不想回故乡的人还是回来了。还是那些一层一层的庄稼地,还是那条路,山坡上还是那样光秃秃的,唯一几棵在暮色寒风中摇曳的树,就像这片土地上没有退光的癞毛。
  改革开放二十年,山村的模样几乎没有什么改变,只是村里的青壮年几乎消失不见,贫瘠又拥挤的这片土地啊,依然贫瘠,只是慢慢变得不再拥挤。
  肖玲玲在即将走上离家最后这段路前,蹲在车旁嚎嚎大哭起来,好像再没有力气向前走一步。
  露露和小芬、梁凤书三人看着我,我抹一把泪,再次确认道:“都争气一点,不可漏出任何破绽,平措,你扮演小芬的男朋友,贡布,你扮演露露的男朋友,凤书,你是玲玲一起开服装店的好朋友,你们四个是我算命认识的好朋友,都能记得住吧?。”
  他们点点头,每人扛着能拿得动的大包、小包,贡布和平措身上几乎被行李盖住了。
  我背起肖玲玲,边走边说:“玲珑,以前的路车载你过来,以后的路我背着你走,这条路上曾有过我们很多的脚印,你曾走在这条路上给我唱过很多好听的歌,这条路上有我们好多好多的回忆,全是好的,一点坏的都没有。玲玲,我们回家了,你的麦子哥陪你回家啰。”
  我高兴地背着肖玲玲跑起来,还没跑多远,看见肖大刚挑着一担空箩筐,一语不发地看着我们,走近了,确认了,只略带笑容地说一声:“回来啦,终于回来啦!麦子、玲玲,终于接到你们啦!东西我来挑吧,来,都放箩筐里。”
  看肖大刚的样子,还有他说的话,这几天他该是每天都来接我们。在城市里漂泊几年,再次见到肖大刚,心中不由得升起一种亲切感,尽管他的表情看着很平静。
  肖玲玲哭着大声喊道:“爸爸,我让你生气了。”
  肖大刚走到我面前,摸一摸我背上肖玲玲的脸,淡淡地说:“玲玲乖,玲玲不哭,爸不生气,快别哭,麦子哥不是背着玲玲嘛,怎么能还哭呢?”
  梁凤书指着车说道:“叔叔,你跟我去挑车里的吧?”
  “好啊,谁的车?”
  “玲玲的车,玲玲和麦子买的车,还刚买不久呢。”梁凤书一边大声说道,一边带着肖大刚去挑车里没有拿得了的东西。
  肖玲玲挣扎着想下来,我轻言细语地说:“玲玲,哥背得起,不累,哥要让你脚不沾地进家门。”
  肖大刚挑着担子走在我旁边,肩上的担子嘎吱嘎吱地响着,肖玲玲呼呼鼻子,终于不哭了,问道:“爸爸,家里有麦子哥爱吃的腊肉吗?”
  “有”
  “有橘子吗?”
  “有”
  “柚子给我留着吗?”
  “给玲玲留着。”
  “核桃呢”
  “也给玲玲留着。”
  “那有没有买麦子哥爱吃的柿子饼。”
  “有,我都记着呢。”
  “麦子哥爱吃的皮蛋有吗?”
  “有,很多。”
  “那你说麦子哥还爱吃什么?”
  “猪大肠,我也留着呢。”
  “那还有我爱吃的什么啊?”
  “米糕、米花糖和麻糖,都买好的。”
  “还有呢?”
  “还有,还有,哦,还有玲玲的糖花生,明天爸和你一起做。”
  ……
  肖玲玲在肖大刚面前,瞬间回到那个天真无邪的孩子模样。
  听见肖玲玲和肖大刚这些对话,让我感慨莫名,想着,要是李瞎子还活着,看着我从异乡归来,一定也是这般迎接我。虽然我不能像肖玲玲这样在他爸面前撒娇,可是我也一定会心里涌满激动和幸福,李瞎子也一定不会像肖大刚哄着肖玲玲这样哄我,但李瞎子也一定感觉到幸福无比,可是,李瞎子终究是不在了,没能活着享受到我的孝敬。
  这条路,我也曾牵着李瞎子走过无数次,而今我又回来,这辈子再也无法牵着他走在这条路上,忍不住暗自落泪,好在夜色茫茫,没人看见我的泪水。泪水滴进我脚下走过的路,或者李瞎子在天之灵能看到。
  梁凤书故意问:“不对啊!麦子,你说你小时候苦得很,我们怎么听着不像啊!这么多好吃的,比我小时候吃的还多,还叫苦日子?”
  “麦子家都没有,全是我偷给他吃。”肖玲玲说着,爽朗地笑起来,我终于又听见她这样的笑声响起,竟然还是在这条老路上。
  肖大刚说:“我都知道,以前玲玲把好吃的都拿去给她麦子哥吃。”
  “啊!爸,原来你都知道啊!”
  “怎么会不知道,你那么小一个人,怎么能吃得了那么多东西?爸都知道。”
  我心头一震,小时候一直以为肖大刚小气,而且是个坏得很的人,他自己老婆被他打走,他家里培植那么多水果,总是送一点点到李瞎子家里,都不知道多拿点给我吃。
  梁凤书强忍着泪水,假装茅塞顿开地说:“啊!原来是这样啊!”声音由大到小,最后一个字都快没有了声音。
  肖玲玲在我背上高声唱起:我低头,向山沟,追逐流失的岁月。风沙茫茫满山谷,不见我的童年……
  寒冬里的山村特别安静,那些夏秋在草丛里、水洼中的叽叽喳喳、窸窸窣窣声都消失不见,偶尔能听到几声犬吠远远传来,那是山村夜晚唯一的夜鸣,只有狗知道谁还在黑夜里摸索着前行。
  肖玲玲家还是那栋二层老屋,一切都没有改变,少了往日的朝气,沉淀着岁月的斑驳。一根日光灯管贴在灰白得有些发黄的墙根顶部,照亮着不大的房间,使得明亮、古朴,墙上依然挂着多年前的旧照片,还有几张老得失去原来颜色的老画报。大四方木桌上摆满了吃的,瓜果、糖糕、香肠、腊肉,似正等着归客盈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