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跟在凌非焉身后来到结界之内, 将外袍挂在旁边灌木丛上。但见凌非焉也背对她缓缓解开长袍,初一脸上霎时漾起红晕再不敢直视,转身步入仙冷湖中。
湖水冰冷刺骨,初一尚不能调用真气御寒,顿时被寒意冷得环抱双臂皱起眉头, 即便蜷缩起身体也还是冷得颤抖不已。初一索性深吸口气闭上双眼将自己完全浸在寒凉湖水中, 迫使全部身体尽快熟悉这股寒冷。
黑暗和深冷顿时湮没了她的身体和神识, 寒意穿透她薄薄的衣衫渗进皮肤,肆无忌惮的刺激着她几乎僵冷失控的身体。
初一发现自己非常厌恶这种被冷水淹没的感觉,这让她隐约想起自己以前似乎有过类似的经历。虽然记不起任何与明犀子相遇前的回忆,但明犀子确确实实说过她是他从海边捡回来的。想来,这讨厌的感觉一定是在水中罹难时留下的,幼时的记忆大概也是在那时遗失的, 但孤独绝望的感觉直到现在都被身体清晰记得。
所以, 我到底是因为什么才落入大海中的……?
初一猛然浮出水面,深深呼吸, 无论窒息还是被混乱思绪灌满脑海的感觉都太差了。
湖岸传来轻轻水波之声,初一抬手捋捋浸湿的发丝, 但见凌非焉亦身着白色单衣走进湖中。她手中托着那片晶莹剔透泛着丝丝寒气的花瓣, 用略带疑惑的目光打量着自己。
初一尴尬笑笑, 只觉得到底还是白色的衣装适合凌非焉。
凌非焉来到初一身边,两人沉默相视, 连呼吸都变成清晰可见的白雾。水波荡漾在两人之间, 渐渐由浮动变得平缓。
终于, 凌非焉先开了口。
“很冷吧,我马上就为你驱除魔焰。当你感觉到冰冰花的寒意透进心脉时,就可以释放真气将魔焰驱散出身体,倾泻在湖水中了。”
“冷,不过撑得住。”初一说着又将视线落在凌非焉的左边脖颈上,没有了外袍的掩盖,凌非焉伤处的青黑色便愈加明显的映入眼帘。这样的凌非焉真的可以调用真气为她疗伤么?比起自己的处境,初一更担心凌非焉的安危。
凌非焉注意到初一的视线,明明看不到脖颈伤处,却也下意识低头看看自己的左肩。然后态度坚决的向初一言道:“不碍事,若是重伤我也撑不到此时。”
初一知道凌非焉既然这么说了,便是自己怎样劝解也起不到作用,只能应声道:“好,我相信凌尊。但一会去了我的魔焰,凌尊必须马上让非茗凌尊知晓你的伤情。”
凌非焉犹豫一下,回道:“我答应你。”
初一点头,只见凌非焉的神色好似有些踌躇,但仅仅瞬间便又变得坚定。她还以为凌非焉是在思虑自己的伤情,却不知凌非焉正在为如何将手中花瓣推到她的心脏前而为难。
“我……要开始了。”凌非焉下定决心,虽然言语还有些迟疑,目光却已沉稳镇定。
“嗯,来吧。”初一应声,看凌非焉用纤细的手指捏着花瓣朝自己胸前伸来,她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然而一切都不及反悔了。
冰冰花瓣贴在胸口,如利刃一般寒冷锋利的刺痛感也随之袭来。如果说这种感觉初一尚且可以坚强忍受,但凌非焉用三根手指将薄薄一片冰晶花瓣按在她心头的触感却让她忍不住轻吭出声。
凌非焉亦感到自己的指尖轻触到了前所未有的柔软。
这是……非一的……
!!!
她微微抬起眼眸,但见初一却是低垂着脸颊。她的颜面因寒冷而泛着微白,被湖水淋湿的头发零落下几缕撩在墨色眉眼之前,双唇却因此而更显朱红。
凌非焉看着,有一丝出神。
没想到平日活泼顽皮的初一变成这幅病弱的样子竟然如此惹人心疼。如此,她更不愿初一多吃苦头,将真气一松,化指为掌轻覆在初一胸口,醇厚的真气便从掌心缓缓流出,缠卷着冰冰花瓣的寒意慢慢渗透进初一的心房。
冷,血脉仿佛都要霜冻成冰的冷。初一的身体几乎不受控制的在颤抖着,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牙齿都在上下磕碰的打颤。此时她已经顾不得害羞凌非焉轻抚在胸前柔软的纤纤素手,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已经结上了一层冰,冻得快要停止跳动。
但初一也知道,这份深寒正是凌非焉以真气和冰冰花的寒意为她驱除魔焰的开始。她将那寒意全盘接下,自坎城受了银眼夜魔的重创后,终于可肆无忌惮的释放出囚禁在气海许久的真气。沸腾的魔焰霎时由手臂直冲心头,与汹涌而来的寒意在心脉里打了照面,冰火相交,激烈撞击,初一咬紧牙关忍受着炙热与极寒的双重煎熬。
魔焰被带着寒意的真气步步逼迫,逐渐由初一右手掌心蔓延到冰冷湖水中,微微翻起的气泡打破了仙冷湖原本的宁静。
凌非焉见初一的表情十分痛苦,发梢和眉头竟像岸边那些晶莹的雾凇一样生生镀上了一层冰霜。她担心是自己给的真气太过强烈,初一不能快速接纳化解才让寒意侵袭了身体,便略微削弱了手上真气的力度。可这一收不要紧,初一经脉里的魔焰顿时暴裂逆袭,剧烈震荡着本就因伤情而极度脆弱的心脉。
初一只觉胸口宛如被人用石锤重重打了一记,若不是及时抵御便要心肺俱伤登时毙命,但却忍不住从嘴角涌出口鲜血来。出于条件反射,她紧忙抬手按住剧痛的心口,不想正将凌非焉的手一起压在了自己的胸前。
凌非焉一惊,下意识想收回手,但却被初一就势紧紧握在掌心。
“你……?”凌非焉不知所以,一向冷静的她竟因为初一唇边挂着的血痕有些慌乱。
初一仍然没有松开握着凌非焉的手,艰难道:“魔焰反噬的厉害……冰冰花寒气又重……难怪非云师姐说此招凶险异常……我若平衡不好……只怕今夜心房不是被魔焰灼烧殆尽……便是被寒冰冻为霜雪……”
“不会的,你别说话,我们集中精神,一定可以成功。”凌非焉用鼓励的目光回应初一,不知是忘记了还是放弃了,她竟没有收回手。
初一像是用力克制了一下失控的魔焰,又艰难道:“非焉凌尊……木教主只见了明心道尊一面……就情根深种……你相信这世上有一见钟情的人么……”
凌非焉闻言一怔,焦虑怪罪道:“这种时候,说这些无关的事干什么。”
初一没有吭声,只微微扬起嘴角,像是在等凌非焉回答。
凌非焉见初一面露期盼之色又十分坚定,心道这家伙怎么回事,偏偏这种紧要的时候问这些有的没。但转念又想着干脆回答她算了,也好让她赶快断了奇怪的念头,集中精力专心驱除魔焰,便回应道:“万般情愫皆是缘,木教主与明心道尊之间,或许是段求不得的孽缘。”
“这样啊……”初一颇有意味的苦笑道:“就算是孽缘……我也觉得挺好的……”
凌非焉无心与初一再多攀谈,在她看来眼前情形十分急迫,真的不能被漫无目的的闲聊耽误时间了。于是她再不顾及初一感受,强行用行动不便的左手推开初一握着她的手臂。
看得出来,初一有几分失落。但凌非焉全然顾不上了,她再次将真气集结在右手掌心,倾力猛烈的融化着冰冰花的花瓣,却细细绵绵的注入了初一的胸口。
凌非焉关切的神色近在咫尺,她小心翼翼所做的一切努力,初一都在用直通心脏的经脉清晰承受着。初一被面前的人深深感动、强烈吸引着。尤其因为两人的动作而上下浮动的湖水宛如调皮灵巧的手指,不知何时已将凌非焉白色的衣装偷偷漾开了些许间隙。这样衣衫松散,黛发濡湿,肩颈微露的凌非焉,更是让初一借着魔焰的业火腾起无限的疯狂欲望。
“非焉凌尊……”初一哑了声音,呼吸吐出的白雾甚至模糊了凌非焉如月清冷如玉凉润的容颜,她万分羞赧却又抑制不住兴奋的嗫喏道:“你有……喜欢的人么……”
凌非焉一愣,她着实没料到初一会这样问,却不自觉给出了回答。
“没有。”
凌非焉不知为什么初一听她说没有的时候,眉宇间似乎闪过一种喜悦与失望交织的复杂情绪。她也不知对这突如其来的唐突话题还能不能,或者说还该不该再继续谈论下去。
“我有哦……”
初一却深情望着她,轻道出一句让她心跳忽然漏了一拍的话语。
凌非焉深邃的瞳眸忽然闪烁起来,显然她自己也意识到了,不得不立刻避开初一的目光,将视线投在自己按着冰冰花的手上。那枚小小花瓣早已被她醇厚的真气蒸腾得薄如蝉翼,初一躁动的心脏仿佛就这么轻软而鲜活的落在她的掌心中,不安的鼓动着,将她呼吸的节奏也一并打乱了。
左边肩颈忽来的疼痛连带周身一阵微麻,非常及时的提醒凌非焉是时候保持清醒了。她知道自己不能再由着初一把这越来越敏感的话题继续下去,便强行镇定道:“你喜欢谁与我无关,我不想听。”
果然初一对凌非焉忽然冷淡起来的态度失望极了,但她却没有气馁,一边接受着凌非焉源源不断渡来的清冽真气,一边呢喃道:“如果哪天我身将死……我也要像木教主那样……把心中的情感传达给日夜思慕的人……”
凌非焉发现自己无法制止初一的胡言乱语,她甚至快分不清那剧烈的心跳是来自初一还是自己的。但理智告诉她,必须制止初一越来越放肆危险的神识。再这样下去,不等她将魔焰尽数驱除出初一的身体,一旦情丝骤乱,初一非走火入魔不可!
“别废话!我不会让你死的!”顾不上思量用怎样的措辞制止初一才算妥当,凌非焉情急之下大概直接说出了此刻内心最直接的想法。
初一也不知到底是被凌非焉哪句话给震慑了,只望着凌非焉看似坚毅冷漠却摇摆不定的醉人眼眸,苦笑道:“你就这么……不关心我……喜欢谁……”
凌非焉早打定了主意,她不再理会初一。既不是真气失控,也不是鲁莽行事,她猛然把手臂一震,将冰冰花最后仅存的一丝花瓣全部蒸腾碾碎,混着强大的真气尽数打进了初一的胸口。
“啊!!!!!!!!!!!!”初一只觉得心脏骤然剧烈收缩,寒意顷刻间贯穿整个心脉直冲到全身里,以至于她的身体再承受不住如此剧烈的冰与火的汹涌撞击,终于痛苦的大叫出声。
“这么惨烈?”凌非茗闻声停下巡视脚步,回头望向湖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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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很尴尬了,两个大大都没显示名字呢,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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