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安宁的夜, 这一家老小却惴惴不安,睡意全无。黑衣的人提着长剑在他们面前踱来踱去,剑锋不时在月光下闪烁着怕人的寒光。
他们没想到把他们一家逼上绝路的人竟不是凶神恶煞模样,而是一个温文俊雅的青年。他们更不知道黑衣人手中那把利刃会先割破谁的喉咙,但他们却都隐隐察觉到, 今夜恐怕大劫难逃。
“哼。”黑衣人不屑哼了一声, 冷道:“想不到江湖人称千手盗鬼的李千手不过是徒有虚名。我让他盗的东西没拿着, 还陪了性命进去。”
“唔?!!呜呜……呜!!”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老妇和女人,听说李千手的死讯激动不已。奈何手脚被缚嘴巴被封,只能泪目相对呜咽哭泣。
女人身边还有个六七岁的男童也被捆绑结实,虽然年幼尚不知生死为何物,但却被眼前的情形吓得不知所措,在懵懂恐惧中与母亲和奶奶哭作一团。
黑衣人看见这般场面, 面露厌恶神色, 不耐烦道:“你们哭也没用。李千手是我从官衙大牢中捞出来的,本就欠我一份大情。我知道他已无心江湖, 有意成全,约好他帮我拿到想要的东西, 我给他五十两黄金助他携家带眷远走高飞。”
一边说着, 黑衣人的剑还在老妇、女人和孩童的身上比来比去。剑锋每换到一人身上, 便吓得三人战战兢兢。黑衣人似乎很享受这种左右他人生死的感觉,继续道:“怎奈李千手得了自由居然反悔不认账, 带着你们全家连夜逃走害我找了许久。这等恩将仇报之为, 实在是让我很痛心啊。”
黑衣人故作哀伤模样, 用剑柄戳了戳自己的心窝处,又换上惋惜的笑容继续道:“你们不要怪我,我绑了你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不过是想‘督促’李千手完成约定而已。”
“唔唔!!唔唔唔唔!!!!”老妇瞪大了眼睛,怒视着眼前的黑衣人,似有话要说。
“哦?”黑衣人用剑将老妇人口中塞住的烂布挑出来,问道:“老夫人想说什么?”
老妇嘴巴得了自由,立即破口大骂:“你这杀千刀的魔头!我儿刑期本就将满,一家人只等他归来后平平淡淡好好过日子。你却强行将他劫出大牢!还杀了两个狱卒,害他成了被官府通缉的逃犯!处处贴着告示,明晃晃写着无需抓捕,见之即可击毙!他实在没了退路才应下你那要命的买卖!你现在,你现在怎敢以救命恩人的姿态与我们夸夸其谈!!!”
“哈哈哈。”黑衣人笑着,一剑划开老妇人的喉咙。
“唔!!……”女子见婆婆上一秒还在讲话,下一秒便瞬间毙命,双眼一黑,身子登时软成一滩泥。或许是担心儿子的精神力支撑着她,才没让她就此昏死过去。
黑衣人把染了血的剑尖在老妇人的衣服上反复揩了揩,擦得铮亮,满意道:“你的命捏在我手里,我想以什么姿态讲话,就用什么姿态。”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女子见黑衣人毫不犹豫便开了杀戒,心知事情该是再无回转余地,不由心中悲切,拼命想让黑衣人能让她说几句话。
黑衣人又将利剑放在女人喉咙上,玩弄般问道:“你怕死?”
女人听了,急切的疯狂摇头,直甩得脸颊上的泪水都落在了黑衣人的剑上、地上。
黑衣人才笑着一挥剑,将女人口中的布团也挑开,柔和言道:“别急,我让你说。”
女人顾不上抽泣,忙道:“婆婆丈夫都已亡故,妾身心知自己亦是在劫难逃,妾身愿就此随他们而去。只是我儿年纪还小,他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求你,求你放过他!!!”
“放过他……”黑衣人看了看孩子,那孩童正靠在母亲身上,哭得脸都花了。见黑衣人看他,也怔怔的看回黑衣人。
女人见黑衣人似有所犹豫,赶忙又道:“你就,你就把他丢在这山中,若是被豺狼虎豹吃了,活该他命薄。若是他有命活下去,也算是上天眷顾!您大人海量,别跟一个无辜的孩子过不去……”
“无辜的孩子……”黑人像是想到些什么,忽然沉默。
女人紧忙又向孩子嘱咐:“儿啊,记住娘亲的话,把今夜发生的一切都忘了,能活着便好。将来长大了勤恳做人,娶妻生子,踏踏实实过日子。逢年过节往风中烧几个纸钱,念叨一声,为娘的泉下便有知了。”
“唔……呜呜……”孩童不知母亲说出这般难懂的话究竟是何意义,但是母亲在哭,他便像受了感染一般也哭个不停。
“真是啰嗦。”黑衣人从失神中回过神来,反手一剑,喷涌的鲜血霎时迎面溅了那孩童一身一脸,女子来不及再吭一声便栽倒在地上。
孩童一颤,从他抖动的身体来看他哭得更凶了。
黑衣人蹲下身,将小孩子口中的布条用手扯出来,柔声问道:“小朋友,叔叔杀了你的奶奶和娘亲,你长大了想报仇吗?”
小孩子不停的流着眼泪,却在摇头。
黑衣人一愣,又问:“你不恨叔叔吗?”
“恨!但是……”小孩子奶声奶气的回答,眼睛虽然哭得红肿,眼神却是清澈无比:“娘亲要我忘了这些事,我会听娘亲的话……”
“你为什么要听她的话……为什不来找我报仇?!!”黑衣人捏着孩童双肩的手越抓越紧,疼得这孩子又开始大声哭起来。
黑衣人不管不顾,只恨恨言道:“灭门的血海深仇你不放在心上,却只想一世苟活当个懦弱愚昧的米虫!”
“叔叔……那我该找你报仇么……”小孩仰起头盯着黑衣人,清澈的眼神中渐渐蒙上一层恨意。
“当然该。”黑衣人揪着小孩的发髻,慢慢用利刃割开了他的喉咙,呢喃道:“可惜叔叔不想给你报仇的机会……”
黑衣人拿出个小瓶凑在小孩的脖颈处,接下不断流出的鲜血,直到小孩停止了挣扎,他才起身离开三具尸体。
山间小溪涓涓流动,许是有人在上游沾染,溪水忽然带了几丝血色,转而又恢复了清澈。
黑衣人洗去手上血迹,望着被溪间小石割裂得支离破碎的溪水,看得见天上皓月的倒影,却看不清自己冷俊无情的面容。这一次,他没有蒙面,因为他早就知道不需要。
暗夜终去,阳光又临。
初一提着壶壶碗碗,早早来到观雨亭,歌风扇别好放在腰间,手里却多了把普通柴刀。这是她从膳堂借来的,虽然不能像凌非焉那般飘逸的腾空跃起就砍好一颗竹子,但有了柴刀,无论是砍青竹还是劈竹筒都得心应手多了。一切准备妥当,凌非焉亦是一手炎月剑一手书本如约而来。
从午时开始,二人便如昨日那般,初一在潭上修习加取竹叶操控,凌非焉则在亭中读书喝茶。如此这般,过了七八日,初一终于能在竹筒上稳稳站满半个时辰不会再落入潭中了。
“非焉凌尊!我成功啦!!”初一满心喜悦向观雨亭中呼喊。
凌非焉听了放下书本,投出炎月剑,脚下一点凌身其上,嘴上说着:“不错。”手中却是道法一闪,突然向初一掷出一击。
初一凭本能仰身躲过道法突袭,脚下却是站立不稳,噗通一声又落入潭中。许是已经习惯潭水的温度,初一浮上水面抹了抹脸上水珠,向凌非焉嗔责道:“非焉凌尊你这是干嘛?”
凌非焉傲然立身炎月剑上,向水中的初一淡然道:“既然你已不再落入水中,《炼海诀》的修习自然是要更进一步。”
初一游到岸边跑去火堆边,边烤火边道:“凌尊是要与我在水面上过招了?”
凌非焉也回到岸上,环着炎月剑道:“是,什么时候,你能逼我长剑出鞘,便算你过了此关。”
“有意思,非焉凌尊的修习方式不但有效还很有趣么。”初一饶有兴致的看着凌非焉,言道:“短短数日,我已觉得气海深厚许多,料想逼迫凌尊你长剑出鞘之日也不会太远。”
凌非焉听了,轻哼一声,不置可否。
此后十几二十日间,初一与凌非焉每每在露潭之上相互过招,从两三招便被凌非焉打落水中,再到撑个十招八招才摔成落汤鸡,再到后来能与凌非焉你来我往招呼个三五十招,初一虽然一次未能逼凌非焉拔剑出鞘,但真气却在不知不觉中强劲不少。因此,她对竹叶的操控也精进许多,不但能同时浮起十五六片竹叶,还能将它们稳稳竖起后投入壶中。
但凌非焉也没让初一好过,除了在水上找她的茬,又开始在她操控竹叶时与她较力。几片竹叶在二人掌中以道法抢来夺去,争得不亦乐乎。托凌非焉的“福”,初一为了能牢牢控制将竹叶投入小壶而不被凌非焉半途“吸”走或失控散落满桌,每次不但要使出九牛二虎之力,还要合理分配道法强度,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斗智斗勇了。
对于凌非焉尽职尽责骚扰她修习的行为,有时初一会突然怀疑,怀疑凌非焉不仅是在增加她修习的难度,而是真的童心未泯,单纯在享受“捣乱”的愉悦。毕竟,一向冷若冰霜的凌非焉在“捣乱”时,那副清冷静淡的容颜竟好像隐隐露出些柔和笑意。
可每当初一分神想去确认那笑意时,便被凌非焉趁机得了胜。自然,那笑意就好像只存在于她的臆想中一样,从未捕捉成功。
岁月易过,初一不觉,无论水上过招还是争夺竹叶,她虽从未胜过凌非焉,但长时间与道法造诣甚高的凌非焉过招,她的道法亦是突飞猛进,早已胜过先前巅峰期许多。
凌非焉将初一的进步看在眼里,口上虽很少夸奖,却也不由赞叹,心道,此子两条主经脉尚未打通便已至此境界,他日若冲破封印,气海经脉融会贯通,实力不容小觑。若再借露潭寒修稳下灼热魔劫,造诣必不可限量。
待到观雨亭不远处竹林中被砍断的竹子足有七八十几根,天气也随着季节轮换冷了下来。农历十月余,一场薄雪飘飘洒洒漫在紫麓山巅,空气愈显安静。
这日,初一披上青蓝披风,提前来到观雨亭。选中一颗青竹后便持着柴刀观察须臾,随后凝神聚力凌空而起,唰唰几下手起刀落,青翠的竹筒便一节节落在皑皑雪地之上。
初一正要拾起,身后忽传来轻轻掌声。回头一看,却是凌非焉一袭白衣,肩批瑞雪芙蓉披风婷婷立于细雪之中。晶莹雪花飘散飞落,将这粉雕玉砌的人衬托得愈加仙姿从容。
“非焉凌尊来了。”初一脸上红晕微漾,就像被冷风冻红的鼻尖。
凌非焉点点头,与初一一同拾起地上竹筒,边向观雨亭走边道:“今日天气甚是寒冷,你若再落入露潭之中恐对身体有损,所以即日起便不在露潭修习《炼海诀》了。”
“不修了?”初一将竹筒丢在小灶边,满心不舍这几月与凌非焉在竹林间愉快相处的时光,开口却变成:“你看,我竹子都砍了,要不今天再练一日吧。”
“不妨。你已勤修数月不曾倦怠,今天权当小休一日。”说着,凌非焉从潭边青石上取些白雪投入壶中,话锋一转,轻又言道:“砍好的竹子燃了它,你我今日温雪烹茶,静赏初雪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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