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紫喉咙里发出嘶嘶低吼, 傀儡陆念薇也不再攻击三人,在她的主人绕紫身边一并悬空浮起,周身亦被暗紫色的妖气笼罩。
凌非茗深感不妙,向凌非焉喊道:“快!最后的机会!赶快除掉她! ”
凌非焉不敢怠慢,凝心聚神诵降妖咒赋力于剑锋。但浓郁的紫色妖气迅速便将绕紫和陆念薇包裹其中, 已看不见二人身影。凌非焉果断提剑刺去,却是连人带剑一并穿过了那片紫色迷雾。惊异中回首再看, 紫色妖气略略散开, 哪里还有绕紫和陆念薇半点影子。
“怎么回事?!难道绕紫逃走了?!”初一很诧异。
“不是逃走。”凌非焉并未松懈,持着炎月剑警惕聆听四周的声音,感受着空气中的妖气波动。
凌非茗也握紧了朝凤笛,蹲去南卿身旁,小心言道:“南卿中剑, 陆念薇必然心碎,绕紫该是得到了巨大的怨念,躲去哪里二次妖转了。这麻烦可就大了,绕紫若是再来时, 已不是我和师妹二人能敌。除非……”
初一道:“除非什么?”
凌非茗道:“除非反噬。”
“反噬?”初一倒是在闻圣院收藏的古籍《异妖志》中略微看过这段记载。说是但凡有侵蚀操作宿主之技的妖族, 在极少数时候会遇见不能完全掌控的宿主,如果宿主残留的魂灵太强,执念太深, 在妖族与其神识相同时, 反而会在求生之欲的支撑下, 与妖夺魂, 伤其妖丹,反噬其力。
“唉。”凌非茗叹口气,继续道:“还是别想了,我看绕紫将陆家小姐控制得十分应手,该是没有这等好事。”
初一不甘心道:“绕紫那么狡猾,万一她是被陆念薇的魂灵反噬了,才在这小妖撞到非焉凌尊剑下送死时故意放出全部妖气,让我们以为她二次妖转了,然后再趁机逃走呢。”
“她走了。”凌非焉感觉到空气中的妖气已经淡若全无,将炎月剑收回了剑鞘。
凌非茗也暂时松口气,苦中做笑向初一道:“从认识你那天起,我就欣赏你这种盲目乐观的精神。”然后招手道:“来,帮我把她扶一下。”
“啊?还有救么?她不是被非焉凌尊的降妖咒给刺中了么?”初一见凌非茗似乎想对南卿施以救援,虽有不解但还是听命令行事。
“不是降妖咒。”凌非焉环着手臂,面无表情道:“只是普通的皮肉伤。”
初一想想也是,如果妖族中了降妖咒,早就被打回原形了。而南卿只是锁骨中剑处的衣服被血色晕染通透,身体却还好好的是人类模样。
凌非茗听了,似赞似怨道:“你非焉师姐什么都好,就是剑太快,一出手就来不及收。不过,你非焉师姐还有一点好,就是道法高深运用纯熟,所以这降妖咒才收得及时。”
“是,方才若是在我剑下,她早就一命呜呼了。”初一将南卿扶着坐起来,只见那小妖的脸惨白得快没血色了。
凌非茗用内力封了南卿伤口周围几处血脉穴位,又从随身的青囊中摸出一小瓶青遥宫用于失血后大补的液体药汁,强行滴进南卿口中。那血腥中带着甜蜜的味道,红润里透着幽紫的颜色让初一不禁皱起眉头。回想起自己两年前也不知如此这般的被凌非茗灌下多少稀奇古怪的药剂,仍然心有余悸。
“非茗凌尊,这又是是什么秘药?”初一见南卿像刚吐过血一样的殷红嘴巴,实在忍不住好奇。
“九果养血露。”凌非茗将药瓶往初一面前一比,神秘兮兮的小声道:“补血有奇效,每月……后也可以用的哦。”
“师姐!”初一脸上一红,将凌非茗手中小药瓶一把推开,嗔道:“还不知绕紫走没走远呢,你就有心思开玩笑!快想想办法,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凌非茗小心翼翼将药瓶收好,将南卿从初一怀中接过,让她依着自己,嘀咕道:“跟你学的呗,盲目乐观嘛。要是我愁眉苦脸的绕紫就不会再来了,那别说不开玩笑,就算让我哭我也可以哭给你看。”
“非一说得是。”难得凌非焉站在了初一这边,她无视掉初一投来的感激眼神,继续道:“绕紫已知我们的身份和目的,二次妖转愈加变强,一定会再来寻我们性命。当务之急,该想个制敌的对策。”
凌非茗听了,这才严肃些,看着怀中南卿,锁紧眉头思索起来。
中剑后南卿一直昏迷着,不过有了凌非茗的处置,该没有性命之忧。她身上穿着的还是昨夜见她时的那套鹅黄轻衫,几缕棕色的发丝在方才的纠葛中零散落下,又因吃痛时留下的冷汗而贴在了脸颊上。这时,凌非茗看到刚刚绕紫飞出的叶片虽然被初一接住,但却还是在南卿的眉心上划了一道细痕。伤痕很浅,浅得只流出了几滴血迹,不像她锁骨处那道剑伤,已殷湿一片鲜红。
南卿闭着双眼,眉心之间下意识的皱成一团。不知怎的,凌非茗忽然觉得眼前这张在牢房里沾了些尘污,又染了血渍的小脸,总让她有些微微的心疼。就像平日在山中,时而遇见些受伤的小鸟,她也会忍不住把它们小心捧回去治疗照顾。凌非茗这样想着,竟没发觉自己已经伸出手去,想要舒开那个眉心的紧皱。
“唔……”九果养血露起了效果,南卿发出的虽然是痛苦shen吟,但却能缓缓睁开眼睛了。看得出来,她对眼前的一幕有些迷茫。许是因为刚刚苏醒,尚不能回忆起发生的一切。又或许,南卿十分讶异自己正依在田姑娘的怀中,而那身为天御宗弟子的人,竟似乎正要抬起手抚摸自己的脸颊。
凌非茗见南卿睁眼醒来,眉头一扬收回了手,轻声问道:“你醒啦。”
南卿点头,竟不知自己怎么能在凌非焉的剑下捡回一命。
凌非茗又道:“衙门大牢出了这些人命已不宜久留,苏南府内又怕离梧桐楼太近,不如我们出城去不林山,也好方便部署。”
凌非焉听了点头,走出牢房。初一正想跟出去,又见凌非茗正扶着南卿,便支吾问道:“那,她……她怎么办?”
凌非茗白了初一一眼,言道:“当然是一起走啊,受了这么重的伤,丢在这里等死么?”
“我不是那个意思。”初一言解释道:“按师姐你说的,绕紫已经二转,那南卿姑娘应该没有性命之忧了。我们现在是去不林山避难,师姐你还扯着南卿姑娘,不是反而又把她拽到危险中了吗?”
凌非茗拿朝凤笛怼了初一一下,斥道:“就你话多想得周全,懒得跟你解释,快来帮忙,一会非焉等急了骂人,全都怪在你头上。”
“啊好好好。”两年多的相处,初一也知道凌非茗是个长思远虑的人,既然她坚持要带南卿一起走,那就听她的便是。于是初一帮凌非茗将南卿扶起来,又小心殿后,和他们一起离开了牢狱房间。
南卿随凌非茗走着,与其说是凌非茗扶着她,不如说是她整个人都倚在了凌非茗身上。全身虚脱的感觉让她实在是举步维艰,但凌非茗的搀扶却是十分可靠坚定。
“为什么救我……”南卿微微侧目,得知田姑娘是天御宗的道师,她有些不敢与她相视。
“现在别说那么多。”凌非茗将南卿没有受伤的那边手臂搭在自己肩上,以便南卿更好的借力。
“好。”南卿艰难的笑笑,报以感谢,便不在做声。
四人前前后后走出天牢大门来到院中,凌非焉先独自飞出院墙探了探四周动静。但见一切安全,便唤了其他人出来。初一与凌非茗一起将南卿架着,也跃出院子。待到四人来到马前,却突然发现了一个尴尬的问题。
“怎么骑?”初一看向凌非焉,暗笑道:“不然把我的小黑让给南卿姑娘,我跟非焉凌尊你挤一挤?”
“不行。”还不等凌非焉开口,凌非茗先否决了初一的提议:“南卿锁骨肩膀受伤,拉不住缰绳。还是我与她同乘,你自己骑小黑罢。”
“哦。”初一悻悻走回乌云黑马边,左脚踩上马镫,用力翻身上马。谁知这样一个普通动作下来,她的脊背上竟突然一阵剧痛,瞬间四肢就像失了知觉一样完全不受控制,噗通一声跌到马下。
“非一?”凌非茗刚刚上马将虚弱的南卿揽在怀中。听见闷响回头瞧去,见初一正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尴尬万分拍着衣上尘土。询问道:“你还好吗?怎么连小黑都上不去啦?那里受伤了吗?”
初一本想说刚才背疼的厉害,但细细一感觉,背上的痛感却完全消失了。于是摆摆手道:“没,没事儿。可能是天快亮了马镫上占了露水有些湿滑。”她狐疑着再次抓住缰绳,这次倒是顺利的上了马。又觉得可能是自己刚才上马的动作太大,扯到了筋骨,这才落马出丑罢。
“没事便好,我们走吧。”凌非茗轻抖马缰,枣红马便稳稳迈开步子,奔行而去。
“非,非焉凌尊?”初一正要紧随而去,却发现凌非焉一直端坐在乌骓踏雪上直盯着她,于是问道:“有什么不对的么?”
凌非焉淡淡道:“我还想问你,有什么不对吗?”
初一摇头道:“没有什么不对啊。快走吧,你看非茗凌尊都跑那么远了。”
凌非焉又细细盯着初一看了须臾,终于也没再追问,只道:“走吧。”便纵马扬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