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法门跟进入虚境时由凌非川开启的法门并不相同。这扇门虽然散发着幽幽白光, 形状却不是倒三角形,而是与普通房屋的房门一样,是个长方形的法阵之门。
初一来至门前,不由迟疑,这恐怕并不是结束八门二十四阵考试的虚境之门。进还是不进?门里面, 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紧随初一而来的妖物却不容她认真思考, 数量众多的它们已将初一和那扇法门严密的围在逐渐缩小的包围圈中。它们和倍加渴望的活人血肉之间, 只差一个蜂拥而上的距离。
进去还有转机,留下只能是死!
初一心一横, 在妖物们扑上来的瞬间, 猛得冲进了法门之中。妖物不舍得到嘴的血肉就此消失,前仆后继随初一扎进法门,但却在穿越法门的瞬间, 被门上的符咒灼烧得飞灰湮灭。
初一惊恐的看着法门之外被付之一炬的妖物,庆幸自己竟无大碍, 连一丝头发都没有损坏, 看来走进法门是个正确的选择,至少能暂时避开妖物的袭击。
可能刚刚被妖物追得太紧, 又许久水米未尽,初一的身体有些疲累。但不知道是错觉还是怎么,她觉得自己肩上的魂灯好像也有些黯淡, 仔细看看, 又好像没什么变化。初一无心多想, 毕竟当下最重要的还是, 还是要尽快找到出路。如果十八个时辰耗尽还没有走出八门二十四阵,离了天御宗,又被废了道法,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但是当她转过身,准备在这法门之后的新世界认真探索一番时,却被眼前的景象深深震撼住。这是一个枯萎萧瑟的世界,满目凋敝的黑色与灰色压抑得让人透不过气。地上好像积了厚厚一层不知何物燃烧过后冷却的灰烬,每走一步,都会留下鲜明的脚印。
这个世界没有风,空气也格外安静得像凝固了一样,迷迷蒙蒙中飘散着许多灰尘颗粒。初一用手捂住口鼻,仔细环顾四周,看到尘霾中的不远处好像有几幢覆满灰尘的小屋,想来应该是个村子。于是她决定去小村看看有没有什么特别。
没走几步,尘霾中便好像有人向村外走来。面对突然出现的人影,初一又欣喜又谨慎,加快步伐小心翼翼迎上去。人影从轮廓渐渐清晰成人,初一却被惊得合不上嘴。
那大概已经不算是人了,虽然她还保持着人的样貌与形态,但却整个人都是深灰色的,就像一尊用燃尽的木炭雕刻而成的塑像。初一小心近前,那是一个面容充满恐惧的男人,正拼命的由村外方向向村中跑去。就好像身后有什么穷凶极恶的灾难在吞噬他一样。
初一不由想起方才自己被妖物追赶时是不是也是这般模样。她赶紧再往村中快走几步,没多远便又见到如此一尊深灰色人像,是个抱着孩子的女子,她的身体也是向着村中在奔跑,定格在了惊慌回头查看身后情形的瞬间。她衣裙上的飘带还保持着飘动的姿态,怀中婴儿大声哭闹的面容栩栩如生。
初一下意识伸出手去触碰那婴儿,谁知她颤抖的指尖刚刚接触到婴儿脸蛋的瞬间,那女人便连同她的孩子全部化作了灰色的粉尘灰烬,陡然落在地上,不复存在。只留下布满尘埃的地面上鼓起的一个灰烬堆儿。
初一着实被这意料之外的情形吓得不轻,慌得跌坐在地,因她腾起的灰烬缓缓升腾染在她的身上,手上,发丝上,她赶快站起身用力敲打,却也因此扬起了更多的灰烬。
初一大惊失色,不敢再理会那些灰尘。看雕像们对村外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初一也对自己的来路方向产生了未知的恐惧,潜移默化中开始向村中跑去。
一路上越来越多的深灰色人雕像,全部趋之若鹜的奔向村中。有时初一经过他们的身边近了,那些深灰色的人雕像便跑动带来的气流瞬间摧毁,扬起的尘霾便尽数落在地上,将初一来时留下的脚印再次覆盖。他们曾经站立的地方就像从来都是这般空旷,什么都没有存在过。
深灰色人雕像奔往的方向就像是给初一引路的路标,她一路沿着人们要去的方向疾走狂奔,穿过小村的街道,走过小村的窄巷,渐渐随着越来越汇聚的人雕像来到了村子的正中心。
看得出,所有的人雕像在他们还有生命的时候,应该都是想赶到村中心的这片空场来。可见这空场之上必有他们心心念着的救命之物。
初一刚到人雕像的外围,尚不能看不清空场之中的救命之物究竟为何,她只好小心翼翼穿过密集的人雕像,生怕再有任何的触碰便让那些横遭灾难的可怜人变成尸骨无存的尘埃。
她幻想了很多眼前可能出现的东西,可当她最终越过雕像群来到空场正中时,还是讶异不已。谁能想到这群人雕像争相投奔的救命之处,竟然是法门!
而且是两扇!
只见人群之中并排矗立着两扇发着幽幽白光的法阵之门,这法门与方才那扇法门完全相同,长方形,四周环绕着一闪一闪的不明符咒,与初一肩上荧荧的魂灯遥相呼应。
离这两扇法门最近的那个人雕像正保持着伸出右手的姿势,指尖与法门仅仅一寸之距。或许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能逃出生天,所以他脸上的神色是兴奋的释然,可他绝然没有想到,他的生命就此停格在了光明前最后的一刻黑暗。
见此情形,初一颓然得愣在好像凝固了一样的空气里。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好像也是这两扇法门前的一尊人雕像罢了。她不停的安抚自己静下来,静下来,这里既没有嗜血的妖物,这些一触即毁的雕像也不会对她产生威胁,不要慌,静下来仔细思考该怎么办。
她给自己想了两条路,不进法门留在这个凋敝的世界的话,大概只束手无策的等着考试结束,或者不知何时因何原因,自己也可能会变成一尊深灰色的人雕像;若是进法门,必然会像方才一样遇见别的机缘,只是这里有两扇法门,选哪个才好……
这般思考下,初一认定脱离这世界走进新洞天的玄机就在法门之上。两扇门里,定是一扇可以逃出生天,一扇通往万劫深渊,可千万不能选错啊!于是她深深呼吸,将焦急和恐惧暂时放逐出大脑,全神贯注的凝视着两扇法门,感受着魂灯与闪烁幽光的呼应。
当初一安静下来,这个寂静凋敝的世界里她唯一能听见的声音便是她自己的心跳。起初初一还觉得这恼人的心跳声有些扰她的思路,时时提醒她自己抑制不住的恐惧,突然,在这挥之不去的心跳声中她好像悟出了什么。每当第一心音响起,一扇法门就会亮一些,而第二心音响起时,那扇法门就暗淡了,另一扇法门又会随之变亮,如此交替往复,初一确定这两扇法门竟是随着她的心跳声在跃动。
这又是什么含义?!
尽管初一找到了这般规律,但一时还是不能理解其中奥义。她努力回忆着这多年来师父灵犀子传授与她的有关心脏的一切,可惜回想起来的都是些诛心的道法。初一不免泄气,总不能这个时候拿出来用,把自己的心给戳了吧。
这样想着,突然,她眼前一亮!六岁那年,灵犀子第一次教她修习道法,她清楚的记得灵犀子曾用一柄拂尘指着她的胸口道:“人心混沌,混沌生无极,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这两仪乃是阴阳……”
阴阳!
初一愉快的一拍手掌,是了!这两扇门各是阴阳!与第一心音附合的便是阳,与第二心音符合的便是阴。阳为生,阴为死,如此看来,自然是对应着阳的法门外可以逃出生天了!
困惑的问题如此豁然开朗,初一不由庆幸自己真不愧是冰雪聪明,智冠天下,甚至在脑海中做起白日梦来。她走到那扇选中的法门前,先把手缩进衣袖里用袖子伸到门里试了试,见袖子安然无恙,这才一边放心的迈了进去。
初一幻想着门的那边会有一扇倒三角形的虚境之门在等着她,幻想自己大摇大摆的穿越那道虚境之门后,就轻松走出了休,生,杜,景,开中的随便哪个门 ,然后就被天御宗的弟子们热烈的迎接回去,从此拜入天下第一修真大派天御宗的门下,开启人生的新巅峰,与凌非焉、凌非茗等一众上仙共习道法、斩妖除魔、普救众生,美好的都要笑出…………
“啊!!!”
白日梦总是那么容易,初一穿过法门只走了一步,思绪却飞出了十万八千里。但这梦真是来得快醒的也快,法门后面并没有她想象中的一切,刚买进来,她觉得脚下空空的,就像是踩落了悬崖一样猛然向下坠落,然后重重跌在了坚硬而冰冷的地面上,若不是她在落地前强行使出些轻功,这一摔全身的骨骼和五脏六腑定然要全部碎裂了。
“这到底!”初一连骂娘的心情都没有了,她发现自己落在了一个悬空的高台之上。台子由青岩铸就,一丈正圆。而那扇把她传送到这空间来的法门竟然在她的头顶正上方,两丈有余的高处。
虽然分不清方位,但暂且以方向为标的话,这青岩圆台的东南西北四面各有一扇长方形法门,法门四周环绕符文,闪着幽光,与先前的法门并无二致。如果硬要说有甚不同,那便是这四扇门的光芒不像先前的一扇和两扇法门那般光亮,而是混沌暗淡了许多。
初一望着那四扇法门,又焦躁又气恼,她顾不得身体一阵虚弱,在青岩圆台上踱来踱去,嚷道:“又有门!还是四扇!!这让我怎么过去!!!”
原来这空间里看似并无任何危险,但是想要从青岩圆台走到四扇法门跟前,却不是轻易就能到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