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一脚踹倒,谢岚山也不作声,又忍痛爬了起来,在男人面前跪直了身体。
“我打死你!我打死你!你凭什么这么对她,不是你,她兴许就不会死!”臧一丰连杀他的心都有过,又怎会放过眼下这个为卓甜报仇的好机会,他再次朝谢岚山踹出一脚,将他踹倒之后又重重踏在了他的胃部,狠狠以脚底板碾压了几下。
吐出一口酸水,谢岚山再次爬起来。出于一种自我赎罪的心理,他从头到尾没还手,任由臧一丰的拳脚雨点般落在自己身上。
每一拳、每一脚对方都未留余力,但谢岚山不觉痛苦,反倒痛快。
沈流飞对这个男人观感复杂,他静立在一边,没有插手阻拦。他看着他,看着他被一次次打倒又一次次爬起来,始终保持着垂首下跪的姿势,看着他的口角破出一道口子,渗出一绺凄艳的血线。
那些共有的记忆正在复苏。
沈流飞漆黑的眼底像燃着两簇火苗,渐渐冲破酩酊朦胧的状态,到最后情至酣时,通明如昼。
“我打死你!我打死——”
“够了吧。”谢岚山依然垂首跪在地上,忽地双手合十,将臧一丰再次砸向他脸面的拳头牢牢夹住。他慢慢抬起头,冲对方挑眉一笑,极致的狼狈中还显出风情与花哨,“打人不打脸,我这么帅,你怎么舍得下手。”
沈流飞被这幕逗得嘴角一扬,他知道,他的记忆回来了,他的谢岚山也回来了。
此刻的谢岚山清醒自知,反将臧一丰一把摔倒在地。趁对方爬起之前,他以绝对的优势将臧一丰钳制在自己身下,却注视着他的眼睛,认真允诺:“先别打了,算我欠你的,等我任务完成后一并还给你。”
这眼神与他们先前相处时判若两人,明亮、热忱又坚定。臧一丰被这眼神震慑住了,竟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松了手,谢岚山摇摇晃晃站起来,抬手擦了擦嘴边血迹,又踉跄着走向不远处的沈流飞。
来到对方身前,他低头往前一靠,以额头抵住对方的肩膀,轻声喊他:“小沈哥哥。”
沈流飞抬起手,抚在谢岚山的后背上,然后手下施加力道,将他完完整整拥入怀中。
这样温暖有力的拥抱令他终于心安,谢岚山闭上眼睛,轻声重复:“我想当个好人……”
我想当个好人。
第164章归来(1)
在一个雨丝斜飞的春日傍晚,谢岚山再次回到了金三角。
曾经漫山遍野的罂粟花如今已难觅踪迹,这地方似乎已经脱胎换骨了。穆昆集团被剿灭之后,金三角的各方政府都明令禁止罂粟种植,老挝率先开始投入建设,由政府派遣国防军部队驻扎特区,各种“毒品替代经济”也应运而生。
然而金三角依然是世界最大的毒源地,当地人仍难改吸食毒品的习惯,传统毒品与新型毒品共生于此,湄公河沿岸地下制冰工厂林立,稍一松懈海洛因也将死灰复燃。
因此,毗邻金三角的汉南省,就担负着堵源截流的重任,就是将毒品拒之国门外的最重要的关卡。
夕阳下,金龙山蜿蜒如龙,湄公河殷红如血,香蕉林绵延万亩,木棉树挺立千株,谢岚山久久眺望着这片美丽风景,然后闭起眼睛,感到口壅耳塞,心惊肉跳。
六年卧底岁月,峥嵘一梦。
谢岚山太了解穆昆以及他的手下们喜欢混迹在金三角的哪些地方,他被穆昆抓走的时候就见过其中的某几张脸孔,也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每一张都面目可憎,可憎到令人难忘。
经过几天的追踪调查,谢岚山顺利找到其中一个,他小心跟踪这个人到了个无人的地方,然后以武力压制,将他的胳膊反扭抵在墙上。
谢岚山交给那个毒贩一个u盘,说你拿这个回去交给穆昆,他一定会重重赏你,但如果你不给他,我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弄死你。
很快,穆昆就从手下那里收到了u盘,里头是一段视频,视频里是一屋子的红冰还有他朝思暮想的谢岚山。
谢岚山手边就放着一包。他取出一些剔透如紫水晶的结晶体,以修长五指将它们缓慢揉碎,然后微笑着松了松手,那些紫红色的粉末就一点点从他指间泻下来,画面很是诡艳。
一小部分红冰是从市面上收缴的,但更多的是臧一丰自制的假货,反正视频外的穆昆不可能单凭肉眼区分。镜头里谢岚山脸上笑意加深:“我怎么说也是蓝狐的队员,对自己的队友还是有些了解的。所以,真不巧,池晋从你那儿劫走的红冰,现在都在我的手上。”
那个活该炸成灰的畜生!穆昆在心里暗骂池晋,他几乎找遍了所有对方可能藏货的地方,然而回回无功而返。
“这批货对你来说至少值70个亿,对无意当个毒贩子的我来说却是一文不值,所以我要拿它跟你换笔钱。那些该死的公安还在通缉我,我必须尽快逃到国外去。”
为了引穆昆上钩,b级通缉令还未撤销,谢岚山依然在追逃的名单上。
这段短视频的最后,谢岚山报出了一个卫星电话号码,又极尽勾人地对穆昆笑了笑,说,你知道怎么找到我。
池晋的破片手雷没有炸死穆昆,却也伤他很重。尽管在爆炸发生前,穆昆迅速抓了个手下挡在身前,但他的伤情依然不容乐观,连结左臂的半边身子除了烧伤、燎伤还有更惨烈的撕脱伤。回到缅甸之后,他先后做了三次手术。
给谢岚山打去卫星视频电话的时候,穆昆正在清创换药,医生以碘伏清洁他上肢的创面,准备之后覆盖上洁净的纱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