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长然火气渐旺,“所以你想逼我走,鸠占鹊巢。”
“不,你错了,”梁芸菲讥笑,“我只是帮你回到原来的位置罢了,你配不上他。”
洛长然咬牙,燃烧的怒火好似被迎头而降的冰水熄灭,五脏六腑透出寒意来。
“清河王府和陆府才是最门当户对的,我爹无论是在军事、政事上都能帮到陆家,可助陆家权势蒸蒸日上永久不息,甚至……帮陆陌寒掌控陆家军,你呢,你能帮陆家做什么?帮陆陌寒做什么?你不过是个被赶出去的庶女罢了,即便有洛世子向着你,可侯府权势有限,远不及陆家,也是没多大用的。”
洛长然牙齿咬的咯咯响,“郡主可有想过,即便我走了,陆府就一定会与贵府结亲?陆陌寒就一定会娶你?”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我自有办法,”她笑的无比开怀,“你是答应离开了?”
“不可能!”洛长然冷笑,“我生是陆家的人,死的陆家的鬼,这辈子都不会离开陆家。”
梁芸菲笑意缓缓收了起来,神情变得阴沉,“洛长然,我是想让你走的体面些,是你自己不识抬举。”
“郡主有本事就让陆陌寒休了我,否则我死都不会离开,”洛长然冷冷看着她。
她一把抓起桌上的耳环,唇角挑起一抹轻蔑的笑,“那我们就走着瞧。”
言罢起身离开。
洛长然紧绷的力量瞬间松懈,寒意丝丝缕缕往外冒,手下意识紧紧捏住茶杯,越收越紧,指间已经发白。
脚步声响起,洛长宁撩开帘子进来,看到洛长然脸色煞白,眼睛红红的,奇怪问她,“四姐,你怎么了?我方才见梁芸菲走了,你们说什么了?”
洛长然手上力道蓦地一松,端起茶杯一小口一小口喝完,站起身来,“没什么,回去吧。”
打发了阿宁,洛长然失魂落魄的回到陆府,陆陌寒刚陪陆明成从军营回来,满身是汗,见着她咧嘴一笑,二话不说进去沐浴。
洛长然呆坐在院子里,等他换了干净衣物出来,空洞的眼神有了焦点,蕴着水汽聚在他身上流连不去。
陆陌寒察觉她情绪不对劲,走过来在她旁边坐下,手心贴上她额头。
洛长然轻笑,伸手拉下来,眨了眨眼睛,将眸中水光逼退,“寒哥,我没事。”见他面露狐疑,主动依偎进他怀里,“我只是在想……时间过得真快,转眼你就变成这般英武轩昂的模样,哪还有半分往昔的影子,若是以前,我肯定想不到你会脱胎换骨至此,但如今你真的做到了,我一面欢喜着一面又忍不住的担心……”
陆陌寒蹙眉,抬起她的脸望着她。
她娇俏一笑,半真半假的打趣,“若是有人将你抢走了可怎么办,你那么好骗,一块糕点就能收买,万一哪天跟别人走了,我……”
话音未落,额头传来湿软的感觉,洛长然抿住唇,垂下眼帘挡住眸中翻涌的情绪。
手心痒痒的,是他的指尖在划动,她微抬了眼看过去,见他嘴角噙着笑意,写的极为认真。
我只会被你收买。
洛长然心弦一震,像是捂在怀里的蜜糖罐被打破,暖流从心口缓缓流淌开来,散发着甜意,温柔的浸透每一处肌肤。
陆陌寒微笑着凝视她,满眼宠溺,手伸过来在她眉间轻抚,洛长然捉住他手腕,眸中闪过戏虐的笑,“那如果我走了呢?你会不会难过的痛哭流涕?”
他愣了下,似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一时没有反应。
洛长然佯怒,拍掉他的手背过身,“我就知道你不在乎,早知道这样就不嫁给你了。”
他立马转到她面前,连连摇头,见她噘着嘴,又像是忍不住想笑,缓缓将她拥入怀中,揉了揉她头发。
如果你走了,我一定会去找你,海角天涯,黄泉碧落,至此一生终要陪在你身边,绝不让你孤身前行。
洛长然抱住他腰身,喃喃低语,“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寒哥……如果,我是说如果,真有一日我不得不离开,你不要怪我,也别折磨自己,好好的……”
陆陌寒猛地放开她,紧盯着她眼睛,像是要从她眼中看出什么端倪来。
洛长然压下心头涩意,莞尔一笑,“你就当我胡言乱语,我可能是太闲了……也或许是你近来越发不听话了,我才会这么患得患失。”
陆陌寒无奈失笑。
洛长然盯着他,满眼狡黠,“以后要乖乖听我的话知道吗?”
他唇角一弯,俯身来亲她,她侧过头躲开,一下下戳他的胸膛,“知不知道?”
捣乱的手被他捉住放在了自己心口,他稍一用力便将她拉进了怀里,垂眸盯着她眼睛,鼻尖轻轻摩挲了一阵,错开些许,冰凉的唇印了上来。
那红玉耳环是洛长然的嫁妆,当初洛长平看到时还曾想据为己有,后来被阿宁一通讥讽而作罢。她首饰本就不多,又喜欢鲜艳颜色,所以时常带着,有不少人见过。
洛长然不知道梁芸菲要做什么,但那耳环落在她手里,无异于自己头上悬了把剑,随时会刺进身体,进而牵连到陆家,辗转反侧了一夜,总觉得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想着找长公主商量商量,也好让陆明成有所准备,然而翌日天刚亮,陆府门外便闹了起来。
来人是府尹之女李氏,就是那用催情迷烟与外室私会的刘倌之妻,泼辣善妒的名声在外,一大早便来府前吵嚷,口口声声说陆府三夫人不知羞耻,勾引她的夫君,言语激烈,不堪入耳。
陆府这偏僻之地平日少有人来,如今竟围了一群看热闹的百姓,侍卫赶都赶不走,逐月去门口打探了一番,回来脸色很难看,惊惶的问洛长然,“姑娘的耳环怎么会在她手上?”
洛长然脸色一白,她原以为梁芸菲会用耳环来对付陆家,告发放走罴兽一事,没想到竟然只是为了对付自己,让自己身败名裂!
逐月继续道:“那李氏说耳环是在她夫君身上发现的,而且……她还拿着姑娘写的信……”
“什么信?”洛长然蹙眉。
“就是……姑娘曾写给沈公子的信,”她小心的看了她一眼,声音沉了下去,“我听她嚷的那些话猜的,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
洛长然一瞬间面如土色,记忆倒退回未出嫁前和沈初相好的那段时光,那时候情窦初开,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不能经常见面,满心的柔情蜜意都融于笔尖,她现在想不起来写给沈初的每一封信都说了什么,但其中饱含的情意绝对是无法掩饰的。
那些信为什么会落到李氏手上?洛长然不敢细想,当下起身就要出去对峙,逐月跟着她,在院门口时被长公主拦住。
洛长然还没开口,便听她道:“别冲动,先进去。”
长公主拉着她进屋,开门见山,“信上是你的笔迹,我看过了,阿然,你实话告诉我,那些是不是你写给沈公子的?”
洛长然点点头,张嘴想解释,被她抢先一步。
“我知道,对你来说都已经过去了,只是……那信如今被做了手脚,抬头都模糊不清,落款你的小字却很清楚。不晓得是不是沈公子有意将信泄露,你先别急,此事明显是有人故意陷害你,你想想,可有怀疑之人?”
洛长然浑身一寒,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根本无法说清,怎么解释?说是写给沈初的吗?自己不可能再与他有任何瓜葛,写给陆陌寒的?依照信上所言,只怕没人相信,打死不承认是自己写的,更不可能,笔迹和名字都一清二楚。
长公主见她迟迟不说话,试探着叫了声,“阿然?”
洛长然回神,红着眼睛问逐月,“寒哥呢?”
“三公子随将军去了军营,你忘了?”
“哦,”洛长然睫毛颤了颤,听见长公主又问自己,“阿然,你还相信沈公子吗?”忍不住一声冷笑,将梁芸菲要挟自己的事告诉了她,她大吃一惊,久久没有吭声。
耳环是梁芸菲所陷害,那信呢?是沈初吗,他成了清河王府的人?洛长然脑子里一团乱,电光火石间猛然想到前世他用军中强弩射杀陆陌寒,莫非背后之人就是清河王?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清河王若是有什么企图,整个陈国对他威胁最大的便是陆家军,只有陆家军能和他的兵力抗衡,这也是皇上一开始扶持陆明成的原因,让他们相互制肘,谁都不能坐大。只是恐怕皇上自己都没想到,陆家能有今日成就,功劳权势已非清河王府能比肩。树大招风,陆家招的最强之风便是不甘于下的清河王府。
清河王有兵权,有野心,想取代陆明成独霸陈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洛长然思绪渐渐理清,忍不住怀疑陆斯呈也被清河王收买,思及在别院时发现他偷偷从小路出城,好像就是清河王来京的时候。
梁芸菲说她能帮陆家权势更上一层,确实,陆家若与清河王府结亲,简直是如虎添翼,可她还说帮陆陌寒掌控陆家军,真的是帮陆陌寒吗?洛长然不敢深思,忽然觉得她的所作所为清河王可能都是知道的,之前怎么会断定清河王会用耳环对付陆家呢?相比毁掉陆家,收归己用不是更好?
洛长然脑子里的想法一个接一个往外冒,头疼欲裂,按着额角揉了揉,又不太敢相信自己的判断了,毕竟都是猜测,朝堂之事自己并不清楚,合不合理更不确定,即便真是那样,也得先想法子将眼下之事解决。
“清河郡主这么做,无非是逼着陆家休妻罢了,”长公主幽幽道:“那李氏生性泼辣,不是个好说话的,定会将此事闹得满城皆知,阿然,你这几日先别出门,我跟将军想法子解决,不会让你平白受这些委屈,你永远都是陆家人。”
洛长然眼眶一热,几滴泪珠滚下来,长公主帮她拭去,拍了拍她手,嘱咐逐月好生照看着,然后便走了。
她离开没多久陆陌寒就回来了,脸色铁青,眼神阴冷,逐月吓得不敢吭声,立即关上门退出去了。
想来是已经传到了军营,所以他提前回来了,洛长然咬了咬唇,走到他身边低声叫了句寒哥,他抬起头来,眼里没有一丝温度。
洛长然心中酸涩,泪意一下子涌了上来,哽咽着解释,“耳环是我不小心丢了,信……是我写给沈初的,但那时候我还没有嫁给你,我是冤枉的,我连那刘倌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见他始终没什么反应,眼泪实在忍不住滑了下来,“寒哥,我早都对沈初没感情了,我现在只喜欢你,真的!我对天发誓,若有半句假话,就天……”
嘴巴被陆陌寒捂住,他微微笑了笑,拉着她坐在自己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