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郑那天坐在咖啡馆很久。
他注视着南山离开的背影,一如当年在英国他看着她一点都不停顿地离开。
当年,母亲得知南山是许家的私生女,勒令他跟她分手。
周郑虽然没有同意,但为了安慰母亲,倒是点头答应了和几个家世以及学历都很优秀的女孩子见面。
但见面之后都不了了之,他明白自己爱的是南山,心里也只有南山。
南山飞到英国过来看他,他有点受宠若惊,这绝对不是南山平时会做出的事,他自信地以为这是她爱他而做出的改变。
他不知道南山是从哪里知道他去和其他女生见面的这件事,或许是母亲告诉她的。直到南山指出那个没有坚持的人是他,他才明白,原来南山飞到英国前就已经做好了要和他分手的准备。
原来那一个月,是她给他的最后的镜中月水中花。
他以前从未在意过南山的身世,也没有去探寻过。
如今想见到她,却只好用这种方式逼她现身,他也是够卑鄙的。
可那又怎样,他倒想看看南山是有多爱那个叶悠然,可以违背心理伦常的底线和他在一起。
这几天,临近过年,南山就闷在北山公馆写论文。
也不知为什么,明明心里是烦躁的,但写起论文倒是顺利的很,一稿已经写好发给导师看,导师说思路严谨,但还需要多增添一些实验数据。
所以这天她回了学校。
叶悠然最近忙得很,也很少见面,视频倒是没少打,还爱哄着她做那脸红心跳的事。
然而,回到学校,因为忙着实验,南山一整天都没有看手机,自然没有回他消息。
叶悠然明白,南山应该是一头扎在学习里去了,所以也不急。
还是,把今天几点起,早餐吃了什么,活动很无聊,准备几点回去一一告诉她。
最后还说了句想她了。
晚上八点多,南山从实验室出来,掏出手机看到叶悠然给她发的这些消息,忍不住笑了笑。
给他拨了电话过去。
“喂,南山,你结束了?”
“嗯,四哥。”南山沉了沉嗓子说:“刚从实验室出来。”
不知怎么,她讲完,电话那旁传来男人的低笑声,南山不解问他笑什么。
“你转过身来。”
南山听到,转过身去。
叶悠然立在实验楼旁边的路灯下,举着手机朝她挥手。
昏黄的灯光照在他的头顶上,让他整个人仿佛都笼罩在温暖的光辉下。
她小跑着过去,第一次一头扎进他的怀里。
圈住他劲瘦的腰身,脸埋在他的胸膛,听着他略带急促的心跳声,好久才抬起头来,笑着说:“你怎么来了?”
“来接我家大学霸回家。”
叶悠然揉了揉她的脑袋,笑着说。
不知怎么,他喜欢上南山依赖他的感觉,他心底好似已经被她填的满满当当。
这几天,南山微妙的情绪和变化自然被他捕捉到,他问她,她也不说,只会一个劲儿地往他怀里钻,贴在他身上,眉眼带笑地说:“四哥,操我。”
他还能说什么,不把这个小妖精操晕过去,他就不姓叶了。
尽管如此,事后,叶悠然依然询问了管家太太最近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
管家说太太平日都是家,学校两点一线,很少有其他活动。
叶悠然思索了一下南山情绪变化的始端,好像是她突然在床上对他热情起来的那天。
“太太那天好像呆在书房里看书,后来临近中午独自驾了车去了京大。”
南山去学校是常事,但基本都会让司机送,单独去倒是头一次。
叶悠然紧拧眉头,过了两天他才得知南山那天单独会面的人是周郑。
回去的路上,南山坐在副驾驶,好似无意地提了一句:“叶伯伯,是不是生病了?”
叶悠然点头,他的父亲年轻时工作起来简直是拼命叁郎,如今也老了,前段时间因为喝酒喝的胃出血被送进了医院。
“我们要不要去看看他?”
“不用,他有人照顾。”叶悠然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这个有人照顾,指的是谁,南山自然明白。
“你见过叶伯伯身边的那个人吗?”南山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问。
“见过。”
南山的心一跳。
“怎么样?”她忍不住问。
叶悠然被她的提问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怎么对她好奇起来了?”
“没有,就随便问问。”南山矢口否认。
“也就远远地见过一次,看着是个很温柔贤淑的人。”
“哦。”
叶悠然听她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又转过头去看她一眼。
“怎么了,你最近?”
“嗯?”
南山也转头看向他。
“你最近好像心里装了事儿。”
“……”
南山沉默,她不想说没有,又不愿直接面对他。
活了二十多年,南山第一次感到如此的无措,甚至她可耻地选择了逃避。
她之前去了许家,和爷爷聊了很久。
关于她生母,关于易宁歌。
从爷爷口中,她知道当年她的生母生下她,并未大出血死去,她把南山留给许明成,只身去了海外,再未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甚至她去世的假消息也是她委托经纪人散播的。
她说她不想再做易宁歌了。
她说:“许先生,你放过我吧。”
许家修跪在父亲的书房前,想探寻易宁歌的去向,许明成只说:“你就当她死了。”
后来,许家修就当易宁歌死了,他这样骗自己,只有这样他才能继续撑下去,停止自己想要去找她的欲望。
他知道,易宁歌想要藏起来不被他找到,他就不可能找得到她。
为此,他甚至刻意忽视他和易宁歌的女儿南山。
南山在湘里十五年,他从未去看过她一面。
即使她被叶家的小孙子叶悠然接回京津,他也不曾在她身上投注过太多目光。
一是,他知道如果他真的重视南山,可能南山在许家会过得更不好。
二是,他…他不愿看到那双和叫着他许先生的年轻女孩一模一样的眼睛。
那双眼睛曾经对他投注过多少欢喜,后来就盛满了多少失望。
他有时都不敢直视南山,别人都说南山和他长的像,但他还是能从她身上看到她母亲的身影。
每每都追悔莫及,每每都悔不当初,每每都沉痛难忘。
他欠她的,大概只能下辈子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