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牵着她,让她站在洼地上看着,自己直接踩到里面发黑的土地上,一脸幸福的摸着那些翠绿和金黄。
平日她多是寡言的,怕别人说她出口低俗之语,但指给秦容玥看那些果蔬的时候,却是神采飞扬,秦容玥知道这就是喜欢。
真心的喜欢不用刻意的表现,你的一言一行之中自是带了欢快的模样,就像得到了天上的星星月亮。
“阿玥你看,这些梗你别看是枯黄的,像树干一样,但是它下头的萝卜保证又大又甜,这个你不喜欢吃的大葱,又白又绿的,还有豆角、地瓜、菠菜……”
秦容玥的眼珠子随着林氏的手指转动,像两颗滚来滚去的深紫色葡萄一样,带着从水里捞出来的水珠,让人很像凑过去,咬一口。
林氏见她真的喜欢,就提议道:“阿玥,你要不要摸一下。”
秦容玥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她本就不是什么规矩的人,以前在秦尚眉的跟前上树摸鱼,秦容绥干什么她就跟着干什么,越是新奇的事物就越是吸引她的注意力。
秦容玥惊讶的垂眸,看着林氏小麦色的脸上和善的笑容,抿唇,然后松开,犹豫道:“可以吗?”
别再给摸坏了……
林氏两步跨过来,拉着她的手叉到两块菜地的中间,因为中间隔着一块地,秦容玥险些栽出去,脸上惊魂未定。
樱桃站在外面干着急,叫道:“夫人,小心些。”
林氏朝樱桃喊着保证,“樱桃,没事的,我牵着阿玥呢!”
樱桃脸上的担忧没有减去半分,双手无措的放在两侧,执拗的看着秦容玥。
秦容玥虽然有些吃惊,但更多的是久违的兴奋,就像曾经爬树摔下来,但秦尚眉罚过之后,她依旧敢去。
秦容玥对樱桃弯眼一笑,规劝道:“没事儿,不用担心。”
说完情不自禁的望着林氏,浑圆精亮的秋水眸子直把林氏看的软了心肠,找了一个萝卜,拉着她的手放到枯瘪的萝卜头上,菜梗有些干,但下头的萝卜感觉是很有水分的。
手刚放上去就沾了一层薄薄的颗粒物什,秦容玥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带着好奇和满足,潋滟眸子尾端勾起,似是要荡漾出涟漪,笑意盈盈的歪头看着林氏。
林氏一直看着她,直到撞进一双云雾彩霭的眼,清澈透亮,流水一样缓慢流进她的心里,无限的满足从心里油然而生,林氏故弄玄虚的问:“是不是手指头凉,还有泥土一样的东西。”
秦容玥大喜,不住的点头。
林氏笑道:“那是晨霜,结了冰粒,等日头大了就没有了。”
秦容玥恍然大悟,很不舍的松了手,想要站起来。
“阿玥,拔一颗萝卜,我们中午烧菜吃。”林氏撇下她自己站起来。
秦容玥仰着头看着林氏,知道她看出自己没有尽兴,遂点头道:“好!”
“夫人,还是奴婢来吧!”
樱桃几乎和她同时说话,没有料到时隔多年姑娘性子还是这么野,不禁有些担心。
秦容玥朝樱桃摇头,难得的喊了一嗓子,声音脆亮,“樱桃,我自己来。”
樱桃无法,只能站在边缘看着,裙裾下头的脚都有一些立不住,左移右晃的。
墙垣外面是秋天澄亮的天空,一片碧空如洗,所有的树叶都已经叶子变黄,只有她的颜色如花娇艳,秦容玥蹲在菜地里面,竟然出奇的漂亮。
硕大的衣袖轻轻晃动,头上的步摇也发出叮当叮当的声音,格外的悦耳动听,她突然转过头,如山花烂漫,白晢细嫩的小臂露在外面,晃着手里的萝卜笑道:“看!我拔的,萝卜,这么大。”
那从心底发出来的笑声,也突然从心底刺痛了树后的楼宴,闭眼压下眼底的酸涩。
这让身后的谷川更加摸不着头脑,怎么了这是。
秋风吹动他靛蓝色的官袍,他小心的拽着飞出去的衣裳,隐藏在树后,看着他眷恋但多年不曾出现的笑容,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年轻的小妇人。
秦容玥抱着萝卜,从菜地里面跨出来,玲珑身段随着她抬脚的动作显露无疑,腰肢盈盈不足一握,露出下面花团锦簇的里裙。
樱桃第一时间跑过去,接过个头不小的萝卜,到底没有把劝诫她的话说出来,递给她一条帕子。
林氏早已经端到门廊下面一盆水,招呼秦容玥过去。
经此一事,秦容玥对林氏亲近了不少,乖巧的走过去,把手伸进去浸泡。
林氏笑着,不知道第几次看着高升的日头,被耀眼的光照晃了一下眼,忙着遮眼一下子就说出了实话,“谷川不知道死哪里去了,今日的粪怎么还不送来……”
她菜地里面的宝贝们可是两天没有浇了,都要没有养分了,一个个焉了吧唧的。
秦容玥揉捏的手一动,看了一眼樱桃。
樱桃就开口道:“老夫人,谷川去接三爷下朝了,一会儿就回来,我这就出去叫别人挑来。”
林氏了然的点点头,道:“那你走静安堂的后门,哪里走过去近,就找拉车的马大,你一说他就知道。”
樱桃很快抱着萝卜走远了,林氏嘱咐洗手的秦容玥道:“阿玥,把指甲缝的泥洗掉,要不指头肚该难受了。”
秦容玥甜甜的笑道:“知道了。”
两个人就洗手的事情交流的时候,树后面的楼宴瞅着看了谷川一眼,下颚微抬,谷川闻弦知雅意,轻手轻脚的跑了。
楼宴整理了一下衣袍,朝着两个人走过去,宽大的衣袖在身侧摆动,衬的他整个人身影如竹,光影流转。
静安堂的地为了养菜都是清一色的泥地,脚步走在上面没什么声响,所以当秦容玥被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下的时候,呼吸一窒,以为是什么脏东西,身子一下子就紧绷起来了。
她本不是什么崇信鬼佛之人,但重来一次让她多少有了敬畏。
林氏不一样,她年纪大经历多,打一个雷也不会再“哎呀”惊叫一声,淡定的撩起眼皮,看到楼宴就又低头。
“回来了。”
秦容玥挑眉,果然听到熟悉的声音,只是“嗯”了一声。
接过林氏递过来的巾栉,将双手水珠擦干,没有别人在,林氏是长辈,楼宴她是不可能开口的,所以她就像自己把水端过去倒了。
双手衬着巾栉刚把水盆端起来一个膝盖的高度,手背上就覆上一只温热的手掌,她瞳孔一张,险些把盆带水直接扔出去。
耳边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先别倒,我洗一下手。”
秦容玥几乎听不懂他什么意思,脑子里面嗡嗡的响个不停,他话音未落,秦容玥直接手滑了一下,在一掌高的地方把水盆“哐当”一声放到地上。
烫手的收回自己的手,背到后面,不敢抬头,她一时控制不好眼里面的情绪,对别人可以,对楼宴总能破功。
“怎么了?”
林氏第一时间转身,看向楼宴,目露埋怨。
她儿子天天没有一个笑脸,阿玥娇俏可爱,定是儿子把人吓到了。
楼宴不语,垂眸看着她的头顶,狐狸眼里面光芒转动。
气氛一阵尴尬,秦容玥平静之后抬头道:“没什么,我手滑。”
林氏点点头又看向门口,在等她的粪来。
楼宴深深看了她一眼,自在的把手伸到水里面搓着,秦容玥看着他在水里面动作的手,一时没有忍住,皱眉道:“这水,是我洗过的。”
楼宴没有看她,“我知道。”
他的手本就不脏,上个朝哪里去弄脏手,只是一时兴起而已,就这水洗个手。
秦容玥不悦的瞪他一眼,楼宴像是脑袋后面长了眼睛一样,突然回头和她看了一个正着,两个人对视了几息,还是秦容玥没顶住他漆黑的目光,率先转了眸子。
楼宴忍着没有笑,昨夜他一直在回忆上辈子的他是什么样子,那个时候秦容玥是喜欢他的,要是他演着上辈子的自己,也许秦容玥就喜欢上他了。
最后想了半夜,大概知道那个时候自己话少,脸上总是淡淡的,不怎么回惊竹轩。
话少,没表情可以有,但不回惊竹轩这点他还是决定不演了,看到秦容玥低头就想着,难不成是害羞了。
其实不是,秦容玥现在是一眼也不想看到他,有些怕他。
他这人,对自己狠,对别人更狠。她惹不起,躲得起。
“巾栉给我。”
楼宴朝她伸手。
秦容玥给他,把手捏在巾栉的一个角,生怕碰到他一丝一点。
楼宴瞄了一眼,眯起狐狸眼,猛的往她手上一覆,摸了个正着,在她娇嫩的肌肤上轻轻按了一下。
秦容玥浑身一个激灵,就要叫出来,楼宴不知是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林氏那边,疑问道:“怎么了?”
怎么了?
怎么了!?
你还有脸问,浪荡子。
秦容玥深深吸了两口气,突然笑了,阴森森的笑了,“我昨夜回府,过来请了安,这就回惊竹轩了。”
惹不起,她躲得起。
楼宴皱眉,不是和母亲待的好好的,怎么他一来就要走,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不成。
院子里面突然刮去阵阵阴风,吹的三个人心思各异。
林氏是想留不知道怎么留,楼宴就直接多了,擦着手嘴角上扬,“先别,一会儿我和你一起回。”
秦容玥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这个时候的楼宴不应该是离她远远的吗?
她可是被硬塞给他的夫人啊!
那边的林氏则是眼睛一亮,跟看到肉的老虎一样,欣慰的看着自己儿子。
呆瓜开窍了,知道疼媳妇儿了,那她的小孙女岂不是在来的路上了。
所以林氏十分慷慨的,一大堆挽留的话说出来,跟不要钱似的。
秦容玥头疼,怎么今日楼宴这厮尽是和她作对呢!
“我……”
秦容玥皱眉,已经失了最佳的拒绝机会,林氏已经走过去接谷川和樱桃挑过来的粪了。
她……走不了了。
楼宴不着痕迹的一笑,狐狸眼中似亮起了得逞的万丈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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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在对方忍耐中作死的两人,亲妈表示你们两个滚回屋秀。
楼宴:啷里格啷,啦啦啦你打不到我。
秦容玥:你等着——
作者大大:成全你们,接下去就让玥玥出招,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