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瑜低头紧闭双眼,准备死扛过这一鞭。
顾甄的力气他清楚,可就算他拼个皮开肉绽,也要扛下这一鞭,让娘子消气,让娘子留下。
姨母小尤氏行事如此过分,想来这之前的三个月中她受的委屈绝对不会少,自己却半分都不知。
自己挨下这几鞭子也好,让她出了这口气,安心留在自己身边。
可破空声都过了好久,预想中身体皮开肉绽的疼痛却没有传来。
沈瑜先睁开一只眼,侦查一番,确定自己感觉没错,又睁开另一只眼,抬头看着顾甄。
顾甄正低头望着他。
沈瑜泪花闪闪:“娘子~为夫就知道,你舍不得!”
顾甄:“沈瑜,我原谅你。”
沈瑜笑逐颜开:“娘子~你真好!”
顾甄:“起来吧。”
沈瑜故作艰难,动了动身体却没起来:“娘子~腿麻,要抱抱!”
红梅:让我瞎了吧!姑爷你嗲成这样,和离了还真没人要你!
顾甄一手托住,将沈瑜扶起来。
沈瑜吸吸鼻子:“娘子~帮我把树枝拿下来呗!”
顾甄看了他一眼,那丹凤眼里泪花消失,重新有了温暖的笑意,遂替他解了身上的绑缚和树枝。
“阿嚏!”
沈瑜突然一个大大的喷嚏。
“娘子,我好像着凉了!”沈瑜声音闷闷的,有些委屈更有些撒娇的意味。
我着凉了!
我好难受!
好要亲亲抱抱举高高!
啊不对,只要轻轻抱抱就行!
沈瑜心里转着无数个分红色的念头,却没仔细注意顾甄。
顾甄抬头,看着比自己高了整整一个头的书生,大眼睛里的光芒闪烁了一会,突然,一把扛起书生,几步就去了书房。
沈瑜差点一个倒栽葱,却死死咬住嘴唇没有发出声音,在金刚大力士手里,他一点也不敢挣扎。
将沈瑜放到床上,吩咐红梅煮姜汤,顾甄坐在床边,看着沈瑜:“我愿意怜惜你。”
声音虽然硬邦邦,像是一个莽汉子对着小娇妻在说着情话,可沈瑜却格外受用。
娘子小脸萌萌哒,眼睛水汪汪哒,声音软糯糯哒,虽然行事有些像个汉子,可这个巨大的反差萌让他心坎里都觉得喜欢不得了。
“娘子~你真好!”沈瑜接着撒娇,“你要看着我喝完姜汤,睡着后再离开!”
尼玛,别和他提什么脸面,这闺房里的乐趣,就是天王老子他都管不了!
顾甄点头。
瓷娃娃沈瑜喝完姜汤睡了一觉,又会恢复了唇红齿白的美貌样子,生龙活虎地努力读书了。
顾甄又去看了定制的石臼,听红梅说起自己名下的店铺庄子,决定要去看一看。
沈瑜从书房的窗口看见顾甄带着红梅离开,眼中寒芒闪了又闪,那个撒娇的书生早已消失不见。
心里盘算了许久,沈瑜冷酷地笑了!
顾甄先去了一家卖文房四宝的店铺。
门可罗雀!
又去了一家卖胭脂水粉的店铺。
无人问津!
雇了马车去了庄子。
人烟稀少!
顾甄上将怒了。
后果将会十分极其非常不美好!
顾甄让红梅将顾霆霆身边的几个老人带回了家。
蒋家的老管家上了年纪,但眼神却精亮无比:“小小姐有什么想法?”
顾甄小脸绷着,眼睛里怒火熊熊:“吃进去的,吐出来!”
老管家点头:“应该的。”
顾甄眯眼,表情有些危险:“欠了我的,加倍还!”
老账房点头:“好像也可以。”
顾甄就要出发,老管家和老账房同时出手拦住她:看账本总要先学会吧。
顾甄一挥手:无所谓。
几个老头相互对望,心里有些忐忑地跟着顾甄出门。
原本以为是去那几个铺子,谁知道,顾甄带着他们先去了那几个掌柜的家中。
文房四宝店的沐掌柜家在祥安胡同里面,一座三进的宅子非常气派,顾甄满意点头。
胭脂铺的范掌柜家在茂林胡同口,一座三进的宅子干净整洁,顾甄再次满意点头。
红梅转了几圈回来,早已打听到了这两家掌柜的情况。
这两家掌柜都是顾臻臻继母张氏的人,虽然打点过衙门里的人,但也没什么太大的靠山。
顾甄仔仔细细听了红梅的叙述,一个字的信息都没有漏掉,认真记在心中。
看过两处宅院,顾甄脚步生风地带着几个老头去了铺子。
站在文房四宝的店铺门口,顾甄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空落落的,这才想起,自己的武器早已成为过去去。刚要举气手臂高呼一声“开始攻击”,也放了下来。
沐掌柜几乎不认识自己的东家顾甄,听小二说东家来了还不以为然。
顾甄吩咐小二,上门板关店门,自己大马金刀坐下,看着沐掌柜踱着悠闲的步子从后面过来。
看到顾甄和几个老头,沐掌柜心里咯噔一下,但马上笑眯眯打招呼。
“小姐——”好字没出口,被顾甄打断。
“沐掌柜,这铺子一年挣多少?”顾甄开门见山。
沐掌柜楞了楞,心说这东家气势汹汹地带着这么多人来,看来也没什么准备:“回小姐的话,去年收益三百二十八两四钱,比前年的三百零五两三钱,多了二十三两一钱,比大前年的二百八十一钱多了四十七两三钱。小姐,每年的账本都记得清清楚楚,小姐若是忘记,可翻查一二!”
顾甄点头。
沐掌柜似乎松了一口气,眼神中有些得意。
那张氏已经变得不人不鬼了,那以后的钱都是自己的。这账本他做得干干净净,若不是行家来花上大功夫细查,绝对不会找到问题。更别说眼前这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了。
听说只是个随了祖上力气大的,可没听说脑子也是个厉害的。
哼,你问,随你问,我若是答不上来,我跟你姓。
老管家眉头微皱,心说这沐掌柜真是狡猾透顶,小小姐若是能看懂账本,也不用现在才来。再说了,这几年前的烂账,若不是细细查看,哪里能那么块找出蛛丝马迹来。
老账房更是脸色微变,这沐掌柜将几年来的账记得这么清楚,想来账本上花了不少工夫,想要找出错处,应该要要花点力气。可小小姐既不懂这生意的门道,更看不懂账本,如何与那老奸巨猾的沐掌柜说理。
两个老头心里都在哀叹,心说今日就该拦着小小姐,让她好好学习一番再来也不迟,总好过现在被抓个沐掌柜牵着鼻子走。
顾甄腰杆笔直的坐着,两手扶着膝盖,十分的威武霸气。可看在沐掌柜的眼中,不过是个表面厉害的小姑娘罢了。
看着眼中得意尽显得沐掌柜,顾甄只说了一件事。
“你七年前从一个偏远小镇每年拿五十两银子的二掌柜,来到苏州当上这铺子的大掌柜,一直没有改换差事,四年前置办宅院,花了三千五百两。我来问你,这三年中,你是如何从一个刚够吃饱饭的二掌柜,变成挣够这三千五百两的富豪人的?不要和我说你老家的三亩薄田或者你爹娘曾经给人做过短工,或者你媳妇曾经给别人做过绣活,就能挣来这笔钱?”
沐掌柜激灵灵一个寒颤。
这直击软肋的手段,简直太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
他迅速瞟了一眼那几个站在小丫头身后的老头。
哼,你们真是活得久了,心眼也鬼了!
知道查账本困难,就从其他地方入手。
不过,你们能教这小丫头多少,我糊弄几句应该就行了。
做好了心里建设,沐掌柜刚要开口,却听顾甄又幽幽开口了。
“沐掌柜,这苏州城最大票号的老掌柜,每年手中过的银子何止千万,东家还给了一成的红利,折合月例银子不过五十两,一边不过六百两,就这样,那个老掌柜在票号干了二十年,第十五年,才在寸土寸金的苏州城里买了一间两进的院子。我想知道的是,你沐掌柜每年经手的银子连那个老掌柜的零头都没有,我这个东家也没有给你任何红利,你怎么就能买下三千五百两的豪宅?你倒是给我分说分说,让我也好见识一下,哪里会有这样好的差事?”
沐掌柜额头一层冷汗,也不顾上去擦,心里使劲转着念头,想把顾甄给敷衍过去。
“小姐,这也不能一概而论,我……我这不是在铺子里干了几年的差事,存了一笔钱,然后……然后投资了一点小生意,才——”
顾甄冷笑:“你现在的差事比那二掌柜的每年五十两是多了不少,可也不过每年一百两,契书上写的明白!可就算你不吃不喝存了三年,也不过三百两,你倒是来和我说道说道,哪里有这个小生意,让你的本钱翻了十翻?还是你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挣了这不干净的银子?”
顾甄声音一下子提高,把沐掌柜吓得抖了抖。
小丫头,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什么不干净的勾当,这是要蹲大牢的!
“我、我没有!”沐掌柜声音有些急,“我、我投资一些小生意,还、还有东家借了一些钱给我,对,就是借了一些钱给我!”
顾甄点点头:“投资小生意?哪些小生意,你若拿不出证据,我这个正牌东家有理由怀疑你干了非法勾当,马上就能去衙门举报你!东家借钱给你,哼,铺子以前是我娘的,现在是我的嫁妆,你说的东家莫不是聘了你的张氏笑话,张氏是卖身进顾家的,扶正前就是个下人,她哪里来的钱借给你?”
沐掌柜感觉背后已经流汗湿透。
他万万没有想到,任何东家查账都是从账本查起,枉费他花了那么的心思和精力做了假账以为绝对安全无虞,可眼前这个东家却根本不安套路出牌,直接就盯上了他的私产。
试问苏州城哪个东家查账是这么差的?
这可让他如何是好?
“说吧,证据和借条。”顾甄冷冷发出最后通牒,“若是没有,衙门见!”
沐掌柜心里拼命想了半天,却没有任何办法,想着那不见天日的牢狱,也许这辈子都出不来,不禁双腿一抖,扑通跪下。
“小姐、别去衙门,我说,我都说!”